第十章 情疏跡遠只香留
作為出了名的“全能指揮”,“書言”卡著戰前準備的時間,首先遣精兵清除掉敵方的斥候,隨即逐個指派相應人員到達有利的地點,預設的機動隊伍不只承擔瞭望的職責,在他條理清晰的調配下不斷轉戰,打得對面措手不及。“可以了,使勁兒錘就對了。”大局已定,他一掃家族往日被欺壓的陰霾,舉重若輕。
家族按部就班走上正軌,但品著類似于革命勝利的果實,“被革命”的領袖心頭難免萬般滋味。都是豪杰丈夫,都是為了家族,有些隔閡的消除只待一個契機。
“我又可以收徒弟了。”一個弟子完美出師,“書言”騰出手來,在家族里說。
每人可以有兩位江湖師父,而我此前一直留了欄空白并沒什么心思填充。“看我怎么樣,骨骼清奇。”我半開玩笑,真要被拒絕也不會很尷尬,因著情緣的關系,我身上打著“領袖黨”的印記,此番拜師肯定不止單一的邏輯。
“好的啊,你等等我。”正經八百的師徒登記必須要有足夠的差距,從這角度看我應該不算“書言”十分合適的選擇,但我們認定了彼此,只等他提升經驗。
那一天起,我又多了個小師父,可以和他聊怎樣武裝自己,也可以聊家族的風風雨雨。“師父,師父……”其實他平素言語不多,無甚緊要常是我樂此不疲的追來趕去。
與其說小師父聲音好聽,不如說是氣度出塵,溫潤如水、淡定從容。面對我欲速不達的成績,面對家族爭奪的意外失利,他止住了各方彼此詰難追責,僅僅就事論事,琢磨著明天如何更好,他的勸慰每每總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這樣的日子好像還不錯,家族活動有情緣和小師父看顧著我,日常任務大師父每天帶我去做。我和大師父固定組隊已經相當長時間,所以即便開始談婚論嫁,我也未覺得哪里不妥。
“師娘,你這樣不行。”很意外,情緣的女徒弟找上門,“師父天天一個人出任務,他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等得到你……”
那個午后我們聊了很多,雖然我挺介意有什么話情緣之間不能直說,但論起來我和他綁定倒是理所應當。
“師父,情緣約我一起任務……”我很歉疚也很不舍,好在大師父才不會缺隊友,我就是個拖油瓶,虧得他從未嫌棄。
“徒弟長大了。”大師父感嘆著第一次承認這點,哪怕我之前跟他說過那么多遍,“去吧。”
可是,大師父再沒和誰組成新的固定隊,他真的去到“俠客居”歸隱,甚至事先都不告訴我。而我只能在“倚樓”忙里偷閑時折花掐算,我可還有那么一天,來赴曾經的約定。
“徒弟,我要走了。”平淡又確定的語氣。“俠客居”后院我正為大師父烹茶,猝不及防的告別驚的我手腕一晃,小半壺水濺的杯盤狼藉。
“去哪兒?回帝韻城?”我努力強壓不好的預感,故作輕松,四下收拾著茶碗,“回去也好,我家師父這么有才,退隱江湖真的是浪費。”
“不了,大好河山不只有江湖。我也看看遠處的風景,走哪算哪吧。”聽出大師父去意已決,我撂下手里的抹布,終于明白什么叫覆水難收。
我實在不知道怎樣留住曾經把我留下的他了,最后一次吵著鬧著,“我出師禮還沒到手,不許走!”事實上,我差不多每天都在用這名義沖大師父要禮物,但武器不選,衣服不試,發個紅包讓我自己買喜歡的還是不收,大概只是喜歡一次次和他討要時,看他對我無可奈何的樣子。
這回沒能繼續糾結下去,大師父牽過自己的良駒,伴他走過整個江湖路的老伙計,把韁繩交到我手里,“山高水長,一個人反倒方便。”他輕拍馬頭,也不知是要我照顧它,還是要它好好陪我。
我明白這是真正告別的時候,有太多話想說說不完,所以終究凝成沉默。
“別想我,我很無情的。”我的師父總是不一樣的煙火。
“要記得我。”翻個白眼,不怕他不答應,可小女兒到底忍不住哽咽,“師父,好好的……”
那晚,我又來到忘憂酒館,掌柜的依然屏退了一眾人等,獨獨留我長談,聊著故事喝著酒,說好的一醉解千愁。“是不是,每種感情都不容沉溺放肆,交心淡如君子。只道是,那些無關風花雪月的相思,說來幾人能知……”我唱著,我舞著,笑著,哭著,“說好的‘師徒一心,同去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