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家族是上上代國王家的旁支血親傳承下來的，第一任蘭斯公爵的名字叫做蘭斯·阿爾弗雷德，他的兒子就是建造古堡的人，叫做皮爾斯·蘭斯。也是你爺爺的爺爺。”
艾唯坐在椅子上，掰著手指梳著數字。
“二百年……吧？因為信奉奧頓教的緣故，每代國王都很長壽的，你不知道吧？上一代國王活了一百歲才逝世，熬死了他的好多兒子呢，最后是由他較小的兒子卡爾斯·阿爾弗雷德繼承的王位，也就是現在的國王陛下。”
“至于為什么蘭斯家族現在變成伯爵了……是因為王國有法令的，爵位可以繼承，但如果兩代之后還沒有任何有成就的子孫出現，就會自動剝奪一些領土和降低一級爵位。”
沈曉站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艾唯突然抬眼看著沈曉。
“親愛的，你覺得血統重要嗎？”
“我沒有貴族血統哦，我的父親以前只是一個士兵，因為一直跟著年幼的國王才有幸擔當護衛，后面才立功封爵的，我的母親……是鄰國的底栽斯特人，翻譯過來是‘不幸之人’，這些人最顯眼的特征就是一頭白發，和白得沒有血色的皮膚。”
艾唯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垂著眼睛，像是在回憶什么。
“父親當時應該是想著有一個妻子就行了吧，不然也不會草草的娶了我的母親……”
沈曉突然開口，打斷了艾唯。
“貴族的血統不過是笑話罷了。”
“嗯？”
“從基因來講，優秀的人種相結合確實可能會產生更有優勢的人，但這并不代表他們就生來高人一等。”
沈曉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人類是有智慧的生物，我們無法定義完美到底是什么，更無法定義優秀不是嗎？強壯的身體，靈活的頭腦，甚至皮膚、血液，這些東西會在一定程度下讓我們覺得有高低貴賤之分……到底多高的身高才算完美？到底多么聰明的頭腦才算真正的精英？在不同人眼中會有不同的定義，有人喜歡黑色的皮膚，就有人喜歡白色的皮膚。”
“你說的這些……好深奧啊……”艾唯驚訝道：“原來你這么聰明的嘛？”
沈曉搖搖頭，繼續說道：
“我的意思是，其實我們沒必要那么重視血統不是嗎？‘生命是天賜的禮物’，人生而平等，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存在的意義，他人賦予的，自己決定的……”
“我就很喜歡白色的頭發啊，像雪一樣，美麗而潔白。”
艾唯聽后咬了咬嘴唇，手抓緊了自己的裙子，眼睛盯著沈曉，突然想從他眼中看到些和謊言相似的東西，她有一種很特殊的能力，可以從一個人的眼睛里看到那個人的情緒和想法，這個能力在她在王國學院，甚至在卡佩蘭頓家的時候，給了她很大的幫助。
只是她什么都沒看出來，沈曉并沒有什么反應，只是抱臂，像是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甚至沒有任何的個人情緒。
艾唯秀眉輕皺，擠出一個苦笑。
“唉，親愛的，你真應該去教堂和那些人聊一聊，或許教皇也會覺得你很特別的。”
“只是王國里的很多人還是有血統至上的想法，父親在王宮也經常會有大臣冷嘲熱諷。”
沈曉意識到艾唯的心情有些低落，他識趣的閉上了嘴，安靜的聽她說。
“可是這個世界終究還是實力至上啊……那些迂腐的老東西不懂，父親的爵位到底是從什么地獄一樣的戰場上拿到的，他們只知道在富麗堂皇的宮殿里互相舉杯，討論如何更加奢華的享受那些平民做夢都不會想到的生活，那些貴族的千金小姐也不會明白，作為卡佩蘭頓公爵的第三個女兒，我是如何能在我那些愚蠢姐姐中脫穎而出的……帶著我這頭顯眼的白發。”
艾唯低著頭，眼睛里像是有火在燒。
“誰不想生而富貴呢？”
沈曉饒有興趣的看著艾唯，他覺得這個npc做的很好。
還有這種思想啊……
“不說這些啦，親愛的，我來給你講講晚宴的注意事項吧？父親剛當上公爵的時候我可是好好的惡補了一下貴族的禮儀的！過了這次晚宴明天我們就要一起去學院上課啦！到時候我帶著你一起，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來問我哦！”
“嗯嗯。”沈曉不知道怎么回應艾唯的熱情，只好嗯嗯答應。
“首先呢，晚宴需要依次入場的，座位會提前通知你的，這個侍者和女仆會告訴你，還有就是刀叉和餐具的使用……”
艾唯耐心仔細的把用餐事宜和禮儀詳細的告訴了沈曉，沈曉一字不落的記了下來。
沈曉突然想起自己高中時候也沉迷過一段時間的游戲，那時候的科技已經很發達了，但虛擬模擬的場景遠不如現在玩的這個真實，先不說痛感，就是觸感和氣味都沒那么明顯，記憶中好像就只是花里胡哨的畫面鋪就的劇情和cg。
可那時候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玩那些虛擬的游戲，每個劇情他都要仔細過一遍，把每個角色在自己的腦海里設身處地的體驗一下，他的腦袋在記錄這種“閑玩”的東西總是很清楚。
他每每的與游戲中的主人公“共情”，或淚流滿面，或熱血沸騰。
好像那樣的話，就可以讓自己枯燥的人生變得豐滿，讓自己匱乏的情緒變得生動而復雜。
可后來他高中時期唯一的朋友走了。
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從此音信全無。
從那以后他就覺得啊，虛擬終究是虛擬，經歷太多別人的故事……自己就沒什么故事了。
艾唯講完了，咽了咽唾沫，看起來喉嚨有些發澀。
“我去給你拿杯水吧。”沈曉說道。
“不用啦。”艾唯站起身，向沈曉眨眨眼“我先回去啦，一會那邊的分身穿幫了……時間也快到了，一會晚宴見吧~”
沈曉點點頭。
簌————
艾唯的身體一下子變得透明，氣流涌動，轉瞬之間便無影無蹤。
“哼哼哼……”沈曉不自覺的哼著歌，走到了之前艾唯坐著的地方。
他漫無目的的看著桌子上的物品，享受著難得的空閑時光。
【參加晚宴，任務獎勵：五十積分】
咚咚咚。
過了一會，沈曉聽到有人在敲他的房門。
“請進。”
門被打開，一個穿著女仆裝的年輕女人對著沈曉說道：“克萊恩少爺，晚宴開始了。”
沈曉點點頭，跟著女仆出了房間。
天已經黑了，整個古堡到處都點滿了蠟燭，沈曉跟著女仆從二樓的房間出來，走下樓梯，到了前廳。
吼~還挺有氛圍的。
沈曉突然想起來這應該是模仿的古西方，那樣的話現在是沒有電燈之類的。
啊，真正的燭光晚餐啊。
身后傳來開門聲，沈曉聽見后面陸陸續續從樓梯下走下幾個人，應該是克萊恩的兄弟姐妹們吧。
走進寬廣的大廳，巨大的長桌擺在中央，四周用高臺托起巨大的燭火，把整個大廳照亮。
蘭斯伯爵和伯爵夫人相對二坐，在最里面的位置。
艾唯此刻面帶微笑坐在蘭斯伯爵的左邊。
沈曉跟著女仆的引領，坐到了艾唯的對面。
一個金發碧眼的女人此刻前廳走了進來，看起來和伯爵夫人長得有些相似，年齡比沈曉現在扮演的克萊恩稍微大點，得有二十多歲了，隨著這位女士的入座，后面又走進一個金發碧眼的少年，落座在這位女士的對面。
他們是伯爵的女兒和小兒子，大兒子在外當職。
沈曉觀察了一下兩人，發現隨著自己視線的轉移他們都不經意間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落座位置我就不吐槽了……克萊恩這個角色到底多不討喜啊？一家人都不喜歡他？
秦洛你小子到底是何居心？
沈曉瞇了瞇眼睛……要不我找個毒服一下結算出去找他算賬去？
你難道想讓我走那什么龍王劇情？
“好了，人都到齊了吧。”蘭斯伯爵舉手示意，女仆們陸陸續續開始上菜。
各種銀制的器具，被擺上潔白的餐桌，沈曉掃了一下桌上的東西，盤子潔白無暇，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臉，隨后端上了牛排、面包、厚重的香腸、裹著沙拉的水果、細心切好的魚片。
種類很多，但沈曉出奇的感覺并沒有那么豐盛。
沈曉當然沒有動自己面前的刀叉，他看著坐在主位準備措辭的伯爵，等待著伯爵的下一句話。
伯爵舉起酒杯，對著在座的所有人舉起紅酒杯。
他陶醉般的看著酒杯里的紅酒，透過酒杯看著座下的這些人。
他像是看到了祖先輝煌的過去，親朋滿座，整個古堡變得金碧輝煌。
“感謝卡佩蘭頓小姐的到來。”
伯爵刻意壓低了聲音，顯得詭秘而莊重。
艾唯自然也一同舉起了酒杯：“您客氣了，蘭斯伯爵。”
“哪里哪里，以后我這不成器的兒子還需要您多多照顧呢，卡佩蘭頓小姐，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想問你。”
“伯爵請說。”
“你究竟是看上了克萊恩哪一點？恕我直言，克萊恩在學院并不算出眾，反而很平庸，從我知道的消息來看，你似乎并不常與克萊恩見面啊？”
“我們其實經常書信往來的。”
“嗯嗯，是我唐突了。”伯爵點點頭。
一旁的伯爵夫人帶著笑容，先偷偷斜了一旁的小兒子，又舉起了杯子：“艾唯小姐，那我們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啊。”
“是啊。”
伯爵的小兒子斯爾頓也明白了母親的意思：“歡迎卡佩蘭頓姐姐！”
伯爵的女兒也順勢舉杯。
沈曉看著這一切，感覺有些好笑，他已經明白了這一家人的大概心理，既不愿意舍棄身為貴族血脈的高傲，也不愿意失去拉攏卡佩蘭頓家族的機會。
他不知道一個真正的貴族是什么樣子的，但他知道的是，這場晚宴絕對算不上盛大，甚至給他一種強撐的感覺……
古堡很大，但裝潢卻算不上金碧輝煌，女仆和男仆也少得可憐，一點也沒有熱鬧的感覺，整個大廳就只有怎么寥寥的幾個人，溫暖的感覺幾乎全是靠著燈火和蠟燭的輝映，偏偏每個人還表現出彬彬有禮的樣子……簡直像極了秘密組織的集會，每個人都是有著怪癖的傻子。
荒涼的有些可笑，溫暖的有些荒謬。
沈曉也舉起酒杯，他看向了艾唯，她琥珀色的眼瞳里閃爍著燈火。
恍惚感出現，沈曉瞇著眼睛，好像從她的身上看見了別人的身影。
……果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啊……
于是眾人交相舉杯，在燭火的輝映下——
飲下了這虛假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