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先生,今天是公元二五二一年六月二十日早上八點,天氣是多云,檢測到屋外能見度較低,需要為您開啟跟隨光源或接通地下通道嗎?”
他坐在玄關口,低頭系著鞋帶。
門前的電子門屏幕上顯示出一位電子AI,只有一個人類的輪廓,里面閃著聲波帶。
“父親和母親去哪里了。”
這句話是他最后說的,在說這句話之前他首先檢查了下自己的書包,確定里面裝著的書本和其他玩具還有一朵已經蔫了的花后才把包上的拉鏈合上。
花是他昨天買的,不是網購,是他在這座城市里坐著地下通道的單人列車跑到城市邊緣買到的,市中心的樓房太高,即便有太陽光反射裝置,在一樓的那種花店也比不上郊外純陽光照射的好看。
只是這朵花放了一晚上卻有些蔫了。
他又站在門口環視了整個家里的狀況,順著玄關看到客廳的桌子上好像還擺著他昨天晚上忘記收起來的書,那本書就靜靜的躺在金屬質面的桌子上,與整個房間顯得格格不入。
整個家里也看起來充滿著簡潔和高效,除了天花板的裝飾燈是暖黃色的外,其他物品都好像充斥著鋼鐵的冷意。
“檢測到兩位家庭成員(父親)(母親)于公元二五二零年六月二十日凌晨三點十八分離家。目的地信息兩位家庭成員(父親)(母親)并沒有輸入資源。因此無法對這個問題給出答案?!?p> “附件最近的早餐店在哪里?”
“正在為您檢索……五百米內有三家快餐店售賣漢堡等食品,兩家售賣包子混沌等寰國傳統美食早餐,還有一家室外攤點,售賣油條等?!?p> “把那家室外攤點的導航放到我的電子腦里,我出門了。”
他理好自己的領子,不大的身體卻穿戴整齊,像個成熟的大人,一身黑色的禮服把他襯托像一位幾世紀前的富家子弟一樣。
站起身,拎著包,走到門前,銀色的電子門自動打開,外面直接就是四四方方的電梯,里面播放著早間新聞。
他向后回望了一眼,電子門正好關閉,將他的家與外界隔離開來。
電子AI的聲音最后傳來:“信息已導入(白曉),祝您出行順利?!?p> 他邁步。
電梯門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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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他走出電梯,面前是車水馬龍的街道。
巨大的高塔矗立在城市中央,他的家離市中心不遠,所以其實在家里就能看到那座塔,那是一座黑色的塔,仔細看可以看到上面有銀色的紋路,像是銀色的巨蛇纏繞的通天柱一樣,整個塔發散著奇怪的深色光芒。
從他記事起,那座塔就存在在那里了,書上說,那塔里有無盡的能源,能讓每個人都保持著幸福的生活。
順著那座塔就可以看到各個高樓大廈,那些樓房像是一個個蒙眼的巨人,把他視線中的天空分成一個個碎片,視線下移,本身多云稀少的陽光到了地面就更是少得可憐,那些個底層樓房的仿陽光發散裝置在他看來就好像是杯水車薪,反而讓環境顯得陰暗。
他從包里拿出一個晶片,貼在太陽穴的位置上。
晶片叮的一聲,延伸發展出一層透明屏幕,展示在他的右眼前方。
他順著屏幕上的指示走,很快就穿過人群走到一家露天的小攤,真是奇怪,這么有煙火味道的地方卻人煙稀少,他走過來穿過的人群好像是一群螞蟻一樣,各自有各自的分工,有交集但永遠不會相遇。
就好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機械里的齒輪。
“哦呦,小朋友,要吃點什么嗎?”
擺攤的大叔熱情的迎上來,手上卻很干凈:“我這里啥都有哦!”
“有漢堡嗎?”
“啊小朋友我這里是賣油條豆腐腦的……”
“我知道。”他露出了笑容,對著這位熱情的大叔說道:“我開玩笑的,大叔,給我來一碗豆腐腦吧。”
穿著白色圍裙的大叔跑到旁邊的墻角說了句“水”,墻上傳來電子聲之后便從墻中推出一個機關,打開后里面就流出水了,大叔簡單的洗了洗手就又跑到攤點里的裝豆腐的筒前,拿著勺子舀了一勺豆腐腦放到碗里,隨后又從另一個筒里舀了一勺湯汁放到裝豆腐腦的碗里,端著碗放到他攤點的座位上。
他先從包里拿出了那朵快枯萎的花,確認沒有被壓變形后放到了桌子上,自己坐到了板凳上。
那個大叔看到他奇怪的舉動后不免有些好奇,便問起他為啥帶著花。
“要送給我心愛的女孩?!?p> 那個大叔聽完這句話愣了一下,心想這個小孩真早熟,明明看起來最多也就初中生的樣子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他的回答完全出乎了大叔的意料。
不應該是送給媽媽,送給老師,或者說同學什么都好,怎么會有一個看起來才十幾歲的小孩一本正經的說出“送給我心愛的女孩”這種浪漫又肉麻的話啊,真的能用這種話回答一個剛認識的人的提問嗎?!
“哈哈……好吧,真好啊?!贝笫暹€是很有童心的,他另找了一個話題:“還吃點什么嗎?”
“不……”
他開口的那一瞬間周圍突然刮起了風,風里有著沙子,把他的眼睛吹得睜不開,一瞬間他就想到了桌子上的花,右手立刻想去扣住,卻撲了個空。
花朵好像從他的指尖處溜走。
風停了,他睜開眼。一地狼藉。
“我去給你換一碗豆腐腦吧。”大叔剛才也被風迷了眼,他放下擋著風沙的手,自然也看到跑進男孩豆腐腦里的沙子,和那滿地散落的花瓣。
“唉,也怪我這攤點沒個棚子?!?p> 大叔很擔心,他覺得這個怪怪男孩看到花散落一地肯定會很傷心吧,他突然有點不忍心看這個男孩的表情,只能用換一碗豆腐腦來安慰男孩。
“不用了?!?p> 轉過頭去,這個在此擺攤好幾年,且年過半百的大叔第一次從一個小孩臉上看到那樣的表情。
不……是第一次感到那樣的……感覺。
那個男孩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看著地上散落一地的花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喜、怒、哀、樂。什么都沒有,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
“豆腐腦很好吃,但是我已經飽了,所以不用換了,大叔,謝謝你……你是一個好人?!?p> 通天的高樓大廈像一個個巨大的柱子,朝陽散發的曦光被那些樓房遮蓋,形成長長的陰影,如同巨大的鳥籠。
“其實我們學校門口就有一家花店,現在去買的話一定還來得及?!?p> “只是我想……既然如此,還是不送了吧。”
男孩閉著眼睛,輕聲說著。
平靜的表情卻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和扭曲。
像是在祭奠什么早已經逝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