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深夜,終于迎來了這場詭異的喜宴。
畢竟是冥婚,這喜宴設在晚上倒也合乎情理。
不過以念倒是沒想到,這冥婚也能操辦得如此熱鬧。
屋子里擺放著一張妝臺,立著一面銅鏡,木架上端端正正地支著一件深紅繡著如意紋的吉服。
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去,各家村里院落中熙熙攘攘擺上了四五十桌酒席,桌上各式人肉所制的菜肴無所不有,千奇百怪的賓客們把酒言歡,觥籌交錯。
一個個泣血一般的碩大鮮紅喜字,掛滿了這無“人”的山村。
躺在土炕上的蕭元徹慘白得跟這些鮮紅的喜字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周身靈流已經快消耗殆盡,以念知道他撐不過今日了。
“你怎么還在磨蹭?快把喜服換了,要是耽誤了吉時,有你好看的!”鬼村婦急急忙忙地推門進來,催促道。
想不到冥婚也有吉時,以念回頭,淡淡道:“我哥還沒到,我是不會成親的。”
鬼村婦聞言臉色立變,怒道:“死丫頭,這時候了你還敢講條件?都要嫁給我兒子了,還天天抱著個死人,那我就先毀了這小子的尸首!”說罷,鬼村婦手中聚集起一團黑云,就要向蕭元徹出手。
“別碰他!”以念緊張地擋在他身前,語氣軟了幾分道,“你先出去,我這就換喜服。”
“哼,趕緊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以后要讓蒙兒好好管教你......”鬼村婦罵罵咧咧地走了出去,將房門重重地鎖上。
此時,以念手腕上赤炎獸胡須所系成的無形手鏈,發出了星星點點的光斑。
她將那抹金光捻在指尖,放到耳中,赤炎獸的聲音便在她耳朵里響了起來:
“小主人,這幾天本座向認識的妖怪們打聽小主人大師兄的消息,他們也都沒見過。他們還說這個村莊已經被惡鬼王霸占了,本座不放心你,就先回來保護你了。小主人別怕,本座就在附近守著,要是他們敢對你不利,本座就讓他們變成灰灰!”
赤炎獸也未能找到大師兄......
以念換好喜服,此刻她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她怔怔地坐到炕邊,撫摸著蕭元徹的頭發,替他捻好被子,嗓音輕輕道:“你再不起來,我可要嫁給鬼王家的傻兒子了。”
以念輕輕埋在他早已冰冷的懷里,自顧自地說著,“你都還沒見過我穿嫁衣的樣子,你睜開眼睛看我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半晌后,她聽到蕭元徹極其喑啞地道了一聲,“好看......”
“元徹哥哥?”以念激動地爬起來,望著榻上的人眼中照見自己,才真的確認下來他真的醒了。
窗外酒肆燈宵,嗩吶喧天,似乎都與他們無關。
屋子里只有最后一點點爐火的余暉,照著紅紗搖曳,安靜而溫柔。
這些日子,他總是穿梭在這兩世的夢境之中,唯有在山洞時略略醒來一次。
可還來不及看清身前所愛的人,以念的身影就又碎成了千萬點華光,他只能倉皇回到他的舊夢。
意識緩慢回籠,他探查內息,靈核已碎,元神盡毀。
他知道自己已經撐不了多久了,此刻不過是回光返照。
好在,這一次他終于可以多看看她了。
他只想撐久一些,再久一些,能讓他再多看幾眼。
“傷口我再看看。”
“別看了,我沒事了。”
以念堅持道:“那我看看你的元神。”正欲施法,卻再次被他攔住。
蕭元徹笑著拉過以念的手,放在唇邊吻落,“調動靈力很容易會被鐘道發現的,真的沒事了。”
在幾次拒絕后,以念像忽然明白了什么,臉上的血色一點點地褪下去。
她強自安定地安慰道:“大師兄很快就來了,到時候我就能與他一起筑好結界,為你療傷了。”
蕭元徹勉強地支撐起身子,靠坐在榻上,乖順地點點頭,“嗯。”
他的目光緊緊粘著她,舍不得移開分毫。
以念瞧出他的怪異,緊張道:“怎么了?傷口又疼了是不是?”
“沒有。”他沉寂片刻,笑道,“只是覺得我的念兒穿嫁衣的樣子真好看,忍不住想多看看。”
以念低下頭,眼眶微紅,平了些心緒,才開口道:“那以后我天天都穿,讓你看到膩......”
“好。”橙色火光映照著他的臉龐,讓他慘白的臉有了顏色,還是那樣年輕耀眼的模樣。
她怕再坐著,會愈發控制不住自己,便倏地起身。走到火爐邊燒上一壺水,順帶偷偷抹掉眼淚,留下一個背影在蕭元徹眼前。
“等我好了,我就入贅魔界,當個上門女婿,以后吃喝不愁,仰仗君上養我了.......”他的聲音帶著笑意,很是低緩溫柔。
以念沒有回頭,依舊用火鉗撥弄著那已然燒得夠旺,本不需要撥弄的爐火,“那你不要你的焚影了?”
“不要了,戰神也有累的時候,只想當個被魔君養著男寵。”
“只要你好好的,我養你生生世世都行......”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最后實在說不下去了,只由著蕭元徹絮絮叨叨地說著。
彼此都明白所謂的好轉不過回光返照,所有的溫存已是時日無多。卻都在說著明天,說著將來。
像是要這一世都急促地塞到這一個夜晚里,恨不得斗轉星移,時間永恒。
遠方的古廟里,子時的鐘聲響起來了。
房門外的鬼司儀高聲喊道:“吉時到!接新娘!”
緊閉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肥胖的無臉喜婆,端著放蓋頭的托盤,咯咯笑著走了進來。
隨著她推開門,門外的喧嘩熱鬧之聲,傳進了小房間,她尖細的嗓音在其中顯得十分怪異難聽,“吉時到了,娘子快蓋上蓋頭,隨老身出來吧。”
以念望向蕭元徹,他實在太脆弱了,像是隨時都會離去的樣子,她不敢冒險只好拿過蓋頭,自己蓋上。
“我很快就回來。”她輕聲對蕭元徹道,言罷就隨著鬼喜婆走了出去。
出了大門,只見滿院無臉賓客忽然起立,禮炮齊鳴,嗩吶聲響。
站在一側的鬼司儀一波三繞地高聲道:“新娘到!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不知何時身旁兩側,飄出來兩個巧笑嫣嫣的金童玉女。
這兩個人倒是有五官的,而且五官輪廓鮮明,色澤濃重,在夜色中看來,像極了那種燒給死人用的男童女童的紙人。
喜婆伸出冰冷的手,輕輕扶住以念,笑道:“娘子,請吧。”
金童玉女走在前面為她引路,手上各自捧著一盞紅燭,紅燭上龍鳳纏繞,散發著奇異的香氣。
身后的嗩吶不知疲倦地響著,禮樂隊唱著陰森森卻又纏綿悱惻的唱詞。
“點花燭,拜天地,生同衾,死同穴。枕前發盡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爛,水面上秤砣浮,直待黃河徹底枯。從此黃泉兩相伴,孤魂千里不相離......”
就這樣走了一段路后,便來到了一處空地。
這里被裝點成了拜堂的供臺,鬼王夫婦坐在正位,衣著富貴,旁邊站著那傻兒子,臃腫的身材都快從喜服中炸裂而出。
見到以念走來,笑得哈達子流一地,彎腰去瞧她蓋頭下陰沉的臉。
這時候,鬼司儀又開始拖腔拖調地唱:“良辰美景奈何天,春窗繡出鴛鴦譜,新婦掩面遮嬌笑,請來郎君掀蓋頭。”
喜婆交給傻兒子一把玉如意,用來掀蓋頭,意為稱心如意。
傻兒子接過來卻不知所以,還以為是癢癢撓,伸進后背撓起了癢。直到喜婆在他耳邊耳語幾句,他才停手。
鬼司儀唱罷,又高聲道:“請新郎官掀蓋頭!”
以念放心不下還在屋內的蕭元徹,若是真的萬不得已,她情愿鐘道找來,至少還能保全他的性命。
現下大師兄還沒來,恐怕是沒能看到異界的請柬了。于是把心一橫,正欲動手,卻聽見那傻兒子吃痛尖叫一聲。
以念掀開蓋頭只見赤炎獸一口咬在傻兒子手上,見到她這才松開口。
隨著它松口,那傻兒子的整個手直接被咬斷了,掉在了地上。他捂著斷手,跑到鬼王夫婦身后,哭嚎,“阿娘!好痛啊!”
幾個鬼手下見狀立刻上前想要捉住赤炎獸,可它身形靈巧,輕松地就避開幾個來捉它的鬼怪,還氣呼呼地朝著傻兒子囔道:“死胖子,不許你碰小主人!”
鬼王看兒子親沒結成,反倒斷了手。氣得吹須瞪眼,朝著以念怒問道:“你究竟是誰?”
赤炎獸跳到以念身前,將她護在身后道:“本座小主人的名諱,可是你個丑鬼配知道的?”
鬼王那青白交加的臉變得極為猙獰,雙手生出十根血紅的尖爪,“我管你是妖是仙!今日還陽,正好吃了你們增添功德!”
事已至此,別無他法。以念心中已經做好了與鬼王動手,被鐘道抓住的準備。
鬼王猛然弓起身子,朝著她尖叫著極掠而來。
就在此時,只見一道金光迭起,重重劈落在鬼王身前,地面霎時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
在溝壑上方,一個白衣的男子正對著他們,單手握持誅天,流云飛卷,御氣凌空。
赤炎獸抬頭一望,驚道:“小主人你看!是你那個笨蛋大師兄誒!”
“大師兄!”
韓慕白翻手再次擊開涌上來的鬼怪,朝她道:“以念!筑神隱結界!”
以念登時凌空而起,大紅喜袍獵獵翻飛,如同云浪。隔空與韓慕白施法在整個村落上空筑起一道玄光結界。
并在蕭元徹所在的房間落下堅不可摧的驅鬼結界鎮守。
須臾,結界筑好二人心中大石才終得以放下。
鬼王夫婦見此也亂了方寸驚叫著,“都給我上!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而那些沒有五官的鬼魂們,忽然都亮起一雙雙血紅的眼睛,幾百只吱嘎尖叫著朝韓慕白和以念撲過來。
此時,地面土地中升起無數的棺材。
這些棺材紛紛在鬼王施法下震碎,爬出許許多多的死尸,像是受到了鬼王感召,如潮水一般向著二人涌來。
韓慕白蹙起眉頭,眼中閃動著凌冽的鋒芒,怒道:“這惡鬼王為了還陽,不知禍害了多少村民!”
“大師兄!元徹哥哥撐不了多久了!我們速戰速決!”說話間,又有幾只鬼怪在以念的手上化成灰燼,她朝著一旁奮力殺敵的赤炎獸喊道,“炎炎!你別打了,去照顧元徹哥哥!”
赤炎獸也知輕重緩急,想要穿過尸群,向蕭元徹所在的茅屋奔去。它凌空一蹦,咔嚓一聲,咬斷撲來的死尸脖子。
可無奈尸群太多,這剛倒下一個,立馬又涌來一個,源源不斷。
赤炎獸在尸群中上竄下跳,“小主人,哎呀呀!死人太多了,本座過不去啊!”
韓慕白此時已經和鬼王夫婦打得飛到了屋頂上,“司徒前輩他們已經過去保護元徹了,我先收了這兩只惡鬼,救了元徹再審訊!”
“好!”
以念紅色衣袍翻得像是狂風中的火焰,滾滾飛舞。
她調動周身靈力,形成以她為中心的冥焰燃燒,以摧枯拉朽之勢將席卷天地。
一時間天昏地暗,飛沙走石。死尸也好,鬼怪也好,都被卷入這冥焰火海,化作灰燼。
韓慕白厲眉怒豎,忽然間右手抬手一揚,誅天金光愈發凌厲,緊接著被他揚起于上空飛旋。誅天轉動如同成一道金色的風,仿佛漩渦一般,將惡鬼王夫婦卷入其中。
剎那間,只見那兩只怒吼扭曲的惡鬼就被誅天絞得粉碎,殘肢斷臂四處橫飛。韓慕白趁機拿出混元袋,將其靈魄收入其中。
死尸雖前赴后繼,但二人修為如今早已是世間罕有。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法光漸滅,一切便歸于平息。
此刻周圍已被冥火燒得寸草不生,唯剩一堆白骨,荒涼空寂。
遠處傳來綰綰的喊聲,“你們快過來!公子他快不行了!”
二人聞聲飛速趕去,見司徒曙,顧承遠,婁綰都來了。眾人圍在蕭元徹塌邊,這個場景看起來令人心慌。
蕭元徹已經昏迷過去,呼吸愈發滯緩,全身像是千年玄冰透著寒氣。
由于靈核破碎,已無力阻止噬靈反噬,只見無數可怖血痕緩慢地攀爬上在他的身體臉龐,一條條像是盤踞蜿蜒的毒蛇,像要將他的生命吞噬蠶盡。
“大師兄,我們救得了他嗎?”以念面如白紙隱忍著,問道。
韓慕白收回靈力,聲音透著堅實篤定,“你放心,元徹不會有事的。我們先施法將他的靈核穩住。”
二人同時結印,在屋內形成一道法陣,直到蕭元徹再次蘇醒,已是破曉時分了,窗外淅淅瀝瀝下著微雨。
見他醒來,韓慕白松了口氣,“元徹!你可算醒了!”
蕭元徹虛弱地緩緩睜眼,見韓慕白與以念一左一右在他身旁灌注靈力,兩人靈力耗損過度臉色已很是難看。
而司徒曙,顧承遠,綰綰,赤炎獸也一直守在榻前,寸步不離。
“大師兄,還有你們大家怎么都來了,這里隨時都有可能被鐘道發現,你們......”
司徒曙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打斷道:“徹兒!鐘道那個老怪物怎么把你傷得這么重啊?你要是有事我怎么跟大哥大嫂交代?要是那老怪物再來,我就是拼死也要為你出氣!你感覺好些了沒啊?”
“我好多了。”劫后余生,此刻他的聲音比往日里都要溫柔。“大師兄,念兒,你們收勢吧,我已經可以自行療愈了。”
畢竟蕭元徹的修為遠在二人之上,若是他能自己運功療傷自然是最好的,于是二人依他所言收了靈力。
“你真是沒用!小主人為了救你,這些天可辛苦了,耗費那么多靈力......”赤炎獸跳到他面前,嘰嘰歪歪地埋怨道,最后被以念抱起來捂住了嘴巴。
蕭元徹看著眼前這個小妖怪,好奇道:“你是?”
赤炎獸一揚胡須,傲嬌道:“哼!十年前你還有你笨蛋大師兄可都是本座的手下敗將!”
“赤炎獸?”
以念點點頭,摸了摸赤炎獸腦袋,夸獎道:“這次還多虧了炎炎。”
于是,蕭元徹笑著伸手握了握它的爪子,道:“多謝你了,炎哥。”
赤炎獸似乎很滿意這個稱呼,卻還是傲嬌地抽出爪子,“哼!本座要去睡覺了!”說罷,便搖頭晃腦地從以念懷里蹦了出去。
顧承遠展顏道:“徹公子,你醒來就好,我們大家也能放心了。如今鐘道不知用了什么妖法讓父皇信了他的話,還在九州到處為他修葺廟宇,供奉香火。”
韓慕白稍作調息后,有些憂心道:“鐘道早已成仙化神,若有凡界香火供奉,便是功德加持,如此一來他的法力就會越來越強。”
綰綰扶激動地司徒曙坐下,道:“公子才醒,先別說這些了,讓他好好休息吧。”
蕭元徹道:“綰綰,你們也都去休息吧,留在這里也幫不上忙,大師兄在就行。”
“我不困,我本來焚影的侍女,就是拿公子俸祿的,這里我跟念兒和老白守著就行。六殿下你跟我師父先去歇著吧,你們一個金枝玉葉,一個年紀大了......”
“死丫頭,你才年紀大了!有這么說自己師父的嗎?”司徒曙一把紙扇敲在綰綰頭上,“我精神可比你們這些年輕人好多了,倒是念兒和小白白,你倆才該好好休息。”
以念道:“這里有我和大師兄就行了,鐘道不知什么時候會找來,大家要養足精力才能對敵。”
她說得在理,三人也便應下走出了房間。
蕭元徹又對她道:“念兒,你也去休息吧,這么久你都沒合過眼,魔君也不是銅打的。”
以念沒有答話,只是不由分說地抱住他。
“......這是怎么了?我都已經沒事了。”懷里是微涼的衣衫和溫熱的軀體,他看看一旁移開目光的韓慕白,低聲道,“這還有只白斬雞看著呢......”
“我不管......”以念的淚水控制不住,直到此刻她才能清楚的感受到沒有冰冷躺著的軀體,她的元徹哥哥還活著,還能說話,還會說笑,這就夠了。
好一番勸,她才終于同意先去休息,過幾個時辰再來。
韓慕白將以念送出門后,落下門栓,回首問道:“你把大家都支走,是想要跟我說什么?”
蕭元徹悵然地笑了笑,“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他話音尚還未落。
下一刻,一大片猩紅的鮮血就從他口中噴涌而出,染紅了床褥。
“元徹!”韓慕白大驚,他極少有這樣無措的時候,而此刻顯然被眼前的場景嚇到了,“這是怎么回事!”
蕭元徹像是被抽光了周身的力氣,栽倒在榻上。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說笑道:“還好念兒他們沒看到,否則一個個又該叫魂似的吱哇亂叫了......”
韓慕白卻急了,他一邊施法為他穩住靈核,一邊問,“怎么會這樣?你不是已經沒事了嗎?你這么厲害,不過是滅神釘而已,你怎會......”
“沒用的。”蕭元徹嘆息一聲,伸手打斷他的靈流,“在玄陰聚獸陣中,滅神釘自身法力便強了百倍,加之方才噬靈反噬,我能維持現在這樣已經是極限了。”
這樣的語氣不像是往常的他,倒像是病人垂死前那種不甘又無奈的嘆惋。
“元徹......”韓慕白停下來,沉默了一會。如置漆黑長夜,四顧茫然。
良久后,才抬起微紅的眼眸,艱難地開口,“你還能撐多久?”
“最多十日吧。”蕭元徹望向窗外的神隱結界,又道:“結界撐不了太久,不出十日,鐘道一定會找到這里,我會在那之前自毀元神,與他同歸于盡。”
他說得很平靜,甚至有些輕松。
“大師兄,你別告訴念兒還有大家。我想開開心心的過完這十日,不想還沒死,就天天聽他們給我哭喪。”
韓慕白喉嚨哽咽,心中苦澀,點了點頭萬分不愿的答應下來。他施了個術,為蕭元徹換上了干凈的衣袍,被褥。好讓這一切看起來不是那么的觸目驚心。
陽光灑進來,落在蕭元徹素凈的衣冠上,皓若芙蕖。
他將目光投向窗外,“大師兄,你看......”
韓慕白順著蕭元徹的視線,朝窗外望去。
雨已停了,山中陰翳的白霧瘴氣散去。朝霞燦然,艷若織錦。
再往遠處看,萬里長空如洗,旭日東升時,金羽紛飛。
蕭元徹伸出蒼白而分明的手,指尖凝頓,感受陽光的溫度。
“今日真是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