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敏欣怎么會不曾體會？不會有人比陸敏欣更能體會這件事了。

　　就連陸敏欣已經在陸府站穩腳跟之后，陸林氏還敢與自己說，“我要是真的想對你下手。鳳城到京城，千里迢迢，病死個姑娘是不會有人在意的。”

　　到底了了，陸敏欣的人命在主母面前都不算什么？當時，她已經是應了要給穆王做繼室的。倘若，柳良娣和離歸府，一個在穆王府未曾和穆王圓房，又在皇覺寺久居三年的棄婦……還能指望府上如何對待呢？大抵也是——病死個姑娘，不會有人在意的。

　　“倘若，我有個三長兩短，誰又會真的追究呢？只怕是，當作我郁郁寡歡，積郁成疾，所以撒手人寰了吧……”柳良娣說得悲悲戚戚。

　　陸敏欣對于柳良娣的不安，是可以感同身受的。是啊，這后院里最不值錢的就是姑娘的性命。這里里外外的人，什么時候把姑娘的性命當作一回事呢？

　　誰又會真的時時刻刻關注呢？隔個一年半載的，再想起的時候，只怕斯人已經香消玉殞了。

　　陸敏欣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我有什么好處？”

　　柳良娣被陸敏欣問得一怔，結結巴巴道：“好……好處？妾……妾一定定會對姑娘感恩戴德……”

　　“不要說什么無以為報。我可不是開善堂的。“陸敏欣的手指有規律的敲擊著桌面，聽起像是馬蹄飛馳的聲音。

　　這聲音就好像是催命符一樣，聽得人心煩意亂。

　　柳良娣更是如此。“姑娘，您宅心仁厚，一定會幫我的對吧？”

　　“那不一定。無利不起早，沒有好處的事情，我為何一定要幫你？因為體諒你的難處？你的難處自是你的，和我有什么干系？我只在乎一些實在的實惠。”陸敏欣一邊說，一邊繼續敲著桌面。“即便，柳良娣久居皇覺寺對京中的傳聞知之甚少，但是發生在皇覺寺的事情，您總不會不知道吧？在圣旨下來之前，傳言要做穆王府正妃的人，可不是我。”

　　“……是是楊姑娘……”

　　“對。是張府的楊姑娘。楊姑娘半月之前可是外嫁兗州。這么大的事情，柳良娣不知道嗎？”陸敏欣一點點的在用言語攻破柳良娣的心防。

　　柳良娣神色漸漸有了些慌亂，眼前陸敏欣的樣子自然是她始料未及的。

　　楊穎兒的事情呢，柳良娣自然是有所耳聞。但是傳言真真假假，是眾說紛紜。

　　有人說，是陸敏欣設計將楊穎兒外嫁。為的是報復楊穎兒魘攝她重病一事。

　　也有人說，楊穎兒是懼怕陸敏欣報復，所以求了自己的外曾祖父，自貶出京。

　　還有說人說，是楊穎兒和陸敏欣做了交易。

　　一時間，所聽所聞一股腦地都涌進柳良娣的神思里，她的腦子亂極了。她一時把握不準，陸敏欣話里話外是什么意思。

　　無論楊穎兒和陸敏欣之間是什么樣的情況，對于柳良娣而言都是一樣的。只是佐證：陸敏欣此人手段是有些了得。

　　“柳良娣，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即是真的掉餡餅，你又怎么知道一定會落到您的頭上呢？就算是您的母族都要在您身上獲得一些好處。那，你我非親非故，我朝你要一些好處，不反而能讓你覺得踏實一些嗎？”此時陸敏欣輕言緩語地說著這些話，讓柳良娣心下覺得她說得不無道理。

　　“那，陸姑娘想從我這里要什么好處？”柳良娣咬咬牙，問道：“只要是妾能給的，一定都交給陸姑娘。”

　　陸敏欣眉梢一揚，“這就要看良娣能拿出些什么了？在良娣看來，您的安全、自在值得拿什么來交換呢？”陸敏欣終于停下了那惱人的敲擊桌面的聲音，她吹吹指甲。

　　這口氣就好像是吹在了柳良娣的脖頸處一樣，她沒由來地打了一個寒顫。她迅速地低下頭，思忖一會兒，道：“今日妾冒昧而來，望姑娘不要介懷。”

　　陸敏欣回到，“自然。我與良娣一見如故，只當是和自己姊妹說了些體己的話。”

　　“姑娘胸襟開闊，自然是不會與妾計較的。只是，今日所言，還望姑娘都忘了……就當是妾說了胡話。”

　　小滿聽柳良娣如此說，微微白了陸敏欣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瞧，托大了吧……這下把人嚇走了。”

　　陸敏欣瞅了小滿一眼，不以為意，說：“良娣不必這么快回絕我。今日的承諾，往后良娣用得著也一樣奏效。我陸敏欣不是做善堂的，不會平白無故地生出好心。大家在商言商，深得日后欠著人情債。”

　　柳良娣抬眸，看著陸敏欣，半晌說出一句：“謝過姑娘。”

　　陸敏欣將柳良娣扶了起來，“夜深了，良娣還是早些回去歇息。明日還有晨課呢……”

　　柳良娣走后，小滿開了腔，“姑娘，你好端端地為何要嚇柳良娣？”

　　“我哪有嚇她？”陸敏欣概不承認。

　　“你就差讓我拿著一把刀架在柳良娣的脖子上去恫嚇她了。”

　　陸敏欣瞅著小滿，“我哪有？你說說我哪里說得不對了？她來求我，自然是有些東西作為交換的。我倆日后是要互稱姊妹的，我樁樁件件都是擔著風險的。我將她留在皇覺寺，是要背上罵名的。為了幾句相互體諒的閨閣兒女的心酸，我就要答應？且不說眾口鑠金，三人為虎。日后，我是要與雯妃娘娘、皇后娘娘，甚至于陛下去解釋的……無利不起早。對我有利的事情自然才是要做的。與我無利的事情，我是為何要損害自己？”

　　小滿噗呲一聲笑了，“姑娘說著倒像是商人。”

　　“商人怎么了？商人重利輕別離，只有這樣才能家宅永昌。”陸敏欣說著忽然臉色又浮現哀傷之色。

　　小滿也吃不準陸敏欣這忽明忽暗地情緒，試探道問：“姑娘，夜深了，既然柳良娣已經來過了，咱們不如早些歇息吧……”

　　不料，陸敏欣再次搖搖頭，說：“不，再等等。”

　　小滿詫異，問：“還要等誰？”

　　“反正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你就再陪我坐坐。”陸敏欣微微撒嬌道。

　　小滿嘆了一口氣，說：“唉，我倒是無妨……只是擔心姑娘的身體是不是吃得消……這一日發生太多事情了……”

　　話音未落，又傳來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