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
按照陸良玨先前的說法，出了今日，三姑娘陸敏婕就要去郊外的月慈庵禮佛。
除此以外，今天各家各院還要發賣一些丫鬟。晚上還要賞燈。這個上元節，從一早開始，就注定比平常熱鬧。
“姑娘，柳姨娘已經來請了兩回了，讓您去前院挑兩個合眼緣的人。”喜兒近身，悄悄地說。
一般陸雯看話本的時候，喜兒是不敢來煩的。
可是，柳姨娘已經請人來叫了兩回了。喜兒只能冒險來叫陸雯。
陸雯抬眼，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讓楊嬤嬤帶著你去挑兩個看起來機靈的就行了……你可是我房里的大丫鬟，這點事還拿不定主意。”
“姑娘……姨娘說，老爺也在前院呢……您還是親自去吧！”喜兒靠在案幾邊上，堆著笑說道。
陸雯想了一陣，“成吧！走走，權當活動活動。”戀戀不舍的把手里的話本放下，“給姑娘我更衣。”
“諾。”喜兒一邊給陸雯換上外出的衣服，一邊問：“姑娘，您怎么回到府里之后總是看話本？先前在鳳城的時候，您還看寫琴譜、詩集的……”
“話本怎么了？話本挺好的呀……”陸雯系著盤扣，反問：“你這話里我覺得不太對啊！喜兒。”
喜兒撇著嘴，道：“姑娘是陸府的嫡女，是要去別人府里做夫人的。喜兒沒有見識，但是也知道，外頭總說，誰家姑娘琴藝好，誰家姑娘棋術高。從來沒聽過誰講哪家姑娘話本看的多……”
陸雯咋舌起來，“呀呀呀！喜兒還知道這么多呢！”
“姑娘！喜兒是擔心您，您怎么還作弄起我了。”
“你覺得，姑娘我的琴藝如何？”
“姑娘的古琴彈得哀婉動人。”
“棋術？”
“老夫人在的時候，就夸姑娘棋藝了得。”
“女紅呢？”
“比楊嬤嬤不得，但是比喜兒好多了。”
陸雯抄起話本，在喜兒額上，敲了一下，“這不結了？”
“既然都過得去，還要做些什么？有沒有女狀元給我做，看看話本消遣一下就得了。”
“回來這些日子，不管有意無意，都惹得夫人和三姑娘不高興了。我還天天在院子里彈琴。生怕氣不死她們？”
喜兒摸著額頭，“原來姑娘是藏拙啊……可是，如今，夫人和三姑娘都領著罰呢……”
“就是因為領著罰，我們才不能做這些彈琴下棋的事情。”
陸雯正色道：“不管怎么說，夫人是老爺的正房。雖然現在老爺罰了夫人和三姑娘，但是，都是暫時的。老夫人不在了，這府里可真的沒人和咱們是一條心。”
說到這兒，陸雯忍不住嘆了口氣。“唉，柳姨娘讓我挑兩個人放在屋里，可是，這人又怎么是那么好留住的。除了你和楊嬤嬤，我誰也信不過。”
陸雯躲在院子里不出來，倒不是擺什么架子，讓柳姨娘三催四請。只是想透了這點罷了。
陸雯可謂是姍姍來遲，記憶中，以往這個點，基本前院的事情都已經了結了。可是，現下院子里還站著待挑選的丫鬟。
遠遠地在人堆里，陸雯看見一個眼熟的人。可要說為什么眼熟，陸雯也想不起來。
“雯兒來了。”陸良玨今兒心情不錯，臉上帶著笑。
陸雯行了禮，“父親。”
一旁的柳姨娘也行禮道。“雯姑娘。”
“怎么來的如此晚？”陸良玨問道。“你母親和敏婕都把人挑完回去了。”
果然，雖然陸林氏和三姑娘領了罰，但是，在府中地位，在陸良玨心中的地位是不會因此有變化的。
這話雖然是帶著笑說的。但背后不免有些責怪的意思。
陸雯頷首低眉，說道：“今日是十五，按慣例，女兒要給祖母和母親誦經。所以，來的比夫人和三妹妹晚一些。”
這話不假，自去了鳳城，每逢初一十五，陸雯都要給亡故的祖母和母親誦經。只不過，這個時間也沒有長到得拖到這個時辰才來前院。
現在陸雯說這話，有些意思。
一來，陸林氏和三姑娘領罰就是要誦經祈福的，可是竟然來的比沒有領罰的陸雯早。
二是，剛才陸良玨話里將陸林氏稱作陸雯的母親，陸雯此時卻立即說，自己給母親誦經，稱陸林氏為夫人。
這話，怎么聽都隱隱地在打陸良玨的臉。
這個軟刀子吃的陸良玨心里不是滋味，上下打量這個女兒，半天才說：“你有心了。”
“這是女兒該盡的本分。”陸雯微微一笑，好像真的是得了夸獎似的。
“來看看，這都是管家和柳氏選的新人。你看看是否有合眼緣的，領回屋子吧！”接著，陸良玨伏在女兒耳邊說：“今日上元，你收拾收拾，晚上去看燈。我準了。”
“謝父親。”陸雯福了福身子。然后指了兩個看起來伶俐的丫鬟。
這時，陸雯見剛才覺得眼熟的女子正偷偷地瞟著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陸雯問道。
那女子身子一僵，低下頭去。
柳氏眼尖，點到：“那個穿青衫的，我家雯姑娘問你話呢。”
“小的叫小滿。”
陸雯柔聲問道：“多大了？”
“十七。”
“看著伶俐，就是年紀大了些。”柳姨娘說著。言下之意，就是不太滿意。
一般這個年紀的丫鬟，主母在挑人的時候，多半是不會挑入府里的。因為年紀擺著，心思也比年紀小的丫鬟活泛。
陸雯是已經及笄待出閣的姑娘，放這么大個丫鬟在身邊，又不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未來到了夫家，還真不好說。
萬一與陸雯有了二心，爬上了主家的床……這是夠窩囊一陣的。就算老實本分，也待不了幾年，又得發出去，浪費力氣。
陸雯向陸良玨福了福身子，道：“這女子和女兒年紀相仿，倒是可以做個伴兒。父親認為如何？”
這本不用陸良玨決定，陸雯自己覺得合適便好。
但是，年紀擺在著，若是直接要了，怕到時候陸林氏回來掌事的時候，要拿捏著說話。
所以，陸雯問了陸良玨這一嘴。反正日后說起來，都是老爺準了的。
陸良玨自然不會在這件事上，為難陸雯，“你看著合適就要了吧！”
“謝父親。”陸雯朝柳姨娘笑了笑，“麻煩姨娘，這個小滿，我院子里也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