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處戰場落下帷幕，卻并沒有發現渡厄之氣。

　　幾日前氣勢恢宏的軍隊如今皆是傷亡慘重，城下那支在第三日夜晚開始攻城，對上的是糧草充裕的城內士兵。

　　一邊有備而來，一邊后繼有力，戰鼓既然已經敲響，哪怕發現不對勁也是不能停的了。

　　從一開始的驚于算計，到后來殺紅了眼，再然后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下，辛瑜聽見他們心中不屈的贏的信念，更聽見他們內心的哀戚。

　　忙完靈海內的事情，凡塵的天已經黑透了。

　　這一戰，最終是城下那群人輸了，不僅沒能搶到城池和土地，來時的六千也是人死的死傷的傷，剩下不足五百，全是族中的精銳。

　　寒冬將至，冰狼即將出沒，沒有城墻掩護，沒有囤糧過冬，更沒有勇士護衛，族里的這個冬天，許是熬不過去了。

　　漆黑的夜色中，有人低聲嗚咽，有人徹夜不眠。

　　朝陽點亮晨曦的那一刻，城墻上打坐的辛瑜慢慢睜開了眼，一夜過去，她眸中霧氣仿佛更深了一份。

　　沐百衣的聲音緊隨而至：“可算是醒了，再不醒老子可自己走了啊！”

　　雖然前幾日最后沒有打成賭，然他竟然判斷錯了輸贏，這事兒讓他不爽，很不爽！簡直片刻都不想在此處多待。

　　要不是怕被辛瑜弄死，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哪有那么好的性子還等著她。

　　辛瑜眼眸微轉，淡淡的掃了他一眼。

　　不帶情緒的一眼，卻叫沐百衣莫名的心中一跳，仿佛被什么可怕的妖獸盯上了一般。

　　出入俗世，辛瑜一直是斂了威壓的。

　　沐百衣壓下已經冒到嗓子眼兒的抱怨，有些驚訝的上線掃了辛瑜一眼，不可思議道：“你修為進益了？”

　　哪知辛瑜聞言也是一愣，片刻后方才輕輕的“嗯”了一聲。

　　沐百衣差點沒氣死：“為啥？憑啥？你干啥了？”

　　不怪他這么激動，要知道修為越高的老妖怪再想突破也就越難，出來這么一趟除了到處找戰場啥也沒干，辛瑜怎么就突破了呢？

　　總不能是因為看見了戰場吧！？

　　辛瑜一個老妖怪，又不是煉氣期那些黃口小兒了，總不能是因為戰場還有什么狗屁的生離死別，人間冷暖所以突破了吧！

　　“實力。”辛瑜淡淡吐出兩個字，風清云淡的模樣差點把沐百衣徹底氣死過去。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好家伙這他媽的是變著法的炫耀呢。

　　話不投機半句多，沐百衣轉頭就走，至于桑落，見他吃癟，那是一定要追上去嘲諷兩句的。

　　也是時候去下一處了，辛瑜站起身。

　　城墻之上登高望遠，遠遠的她還能看見戰敗的那些士兵彼此攙扶著往回走，單從背影就能瞧出凄慘勁兒來。

　　罷了，也算是一場因果。

　　辛瑜手臂微抬，萬丈之外的某處族落，一群女人和小孩兒正心心念念的等著他們的丈夫和父親歸來，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們族落的忽然被一個透明光罩給罩住。

　　肆掠的北風在光罩外頭打了個圈，最后唯有幾小縷進了光罩內，即將來臨的寒冬頃刻間便因為光罩的阻擋而慢下了腳步。至于那個喜歡在寒冬下山來凡人之地覓食的冰狼，今冬便還是好好的在山里待著吧。

　　辛瑜收回神識。

　　他們無意饋贈，送她一場道心進益，她保他們度過安然一場寒冬，全了因果，往后便再無相欠。

　　飛身跳下城墻，此處因果已全，機緣了卻，也是時候該去下一處戰場了。

　　她一走，旁邊不遠處啪啪啪敲著鍵盤的系統立刻跟上，沒有辛瑜帶著它5級形態的行動速度走起來真的挺費勁，它一邊追一邊喊：“宿主，等等我呀！”

　　半年后，一處侯府庭院內，一襲白衣身影端坐在上首，眸光清冷平靜，看模樣不過十六七歲，卻無端給人一種深不可測之感。

　　面前的中年男子滿臉擔憂：“上仙，您看我兒這種癥狀到底能不能治？”

　　在他旁邊站著一個比他還高半個頭少年，黃金冠，綠色長衫，乍一看很辣眼睛。

　　仔細一瞧，半大小子了，嘴角卻還流著口涎，指甲縫里甚至滿是泥土，趁著中年男子不注意，還一個勁的想往嘴里塞，就這不是辣眼睛可以概括的了，這分明是個傻子。

　　卻也不是生來就傻的。

　　上首的女子淡聲回道：“能。”

　　“當真？”中年男子喜形于色：“都說辛上仙本領通天，只要您一出手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只要能治好我兒，不管辛上仙想要什么請盡管提。”

　　“無論什么都行？”女子微微抬起頭，模樣端的是傾城絕世，配上清冷的眸光，整個人便有一種難言的氣質，叫人不敢有半分褻瀆之意。

　　中年男子聞言一愣，下意識看向她，將將對上她的目光，心中一跳，立刻低下頭。

　　“是，只要不叫鄙人背棄家國百姓，違背禮義廉恥，人倫綱常。”中年男子忐忑道。

　　“別緊張。”女子神色溫和：“給我一萬兩銀子如何，金子也行。”

　　“啊，啊？”中年男子有些不敢相信。

　　都說世外高人不愛俗物，更不喜將黃白之物掛在嘴邊，比如寺廟的高僧，讓香客捐銀子那叫捐銀子嗎？

　　那叫修行，叫做功德，給的也不是俗物，是香火錢。

　　至于高僧、道士來誰家做法事，那就是結緣了。

　　還是第一回聽見有方外之人直愣愣的說要銀子的，還是一萬兩銀子，還金子也行。

　　一時之間中年男子甚至不知道該覺得破滅還是心疼金子地位竟莫名其妙不如銀子。

　　“給不起啊。”女子隨口道：“沒有的話，一百兩也成。”

　　“……”

　　一萬兩瞬間跌到一百兩，中年男子差點沒當場去把自家管家抓來問問是不是請到冒牌貨了。

　　好一會兒他才緩過勁兒來：“一萬兩黃金鄙人府上確實拿不出，要不折中一下，一千兩黃金辛上仙看如何？”

　　“行吧，你點一點，一會兒結束了給我就成。”女子不甚在意的擺擺手，倒真有些視金錢為糞土的做派。

　　而這讓中年男子琢磨不透的女子，自然是四處游歷的辛瑜了。

　　半年前離開第一處戰場后她原本也是在青冥洲各處戰場上溜達的，接過收獲卻十分普通，直到偶然一次路過一家后宅，竟叫她發現一抹中級渡厄之氣。

　　那以后辛瑜嘗試改變思路，舍棄戰場去往后宅，收獲卻是比戰場要好很多。

　　又嫌一家一戶的尋太費勁，她索性臨街支了個攤子，等著人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