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會兒,青樓終于有青樓樣子了。
吳玉鳳領著幾個姑娘進來,頓時雅間芳香四溢。
姬凍湊到景華耳邊輕聲道:“景兄弟,這里女子都是賣藝不賣身。”
景華心中一動,正在暗自猜想這賣藝不賣身究竟是立牌坊賺噱頭呢,還是確有其事,只聽吳玉鳳開口道:“姑娘我領來了,姬大爺和景公子是都要呢,還是挑兩個呢?”
景華注意到姬凍含笑望著其中一個姑娘,順著目光望去,只見一個姑娘看上去十八九歲,氣質恬靜,但說不上絕色,她抱著一把琵琶,微微低頭,也不去看景華二人。景華心想,看來這個姑娘就是姬凍念念不忘的姜姑娘了。
景華又向別的姑娘瞧去,房間里除了吳玉鳳,有五個姑娘。
另幾個姑娘都看上去也都不滿二十,氣質樸素,盡皆淡妝,完全沒有妖艷之感,她們各自帶著一種樂器,有笛子、簫、箏、瑟,還有那個姜姑娘的琵琶。
景華心想,莫不是這青樓女子真是賣藝不賣身?
姬凍開口道:“我想聽姜姑娘的琵琶。”又看向景華,問道“景兄弟呢?”
那姜姓女子淺淺一笑,邁了一步出來。
景華想了想,指著手拿笛子的姑娘道:“我就選這位拿棍子的姑娘吧!”
那姑娘噗嗤笑出聲來,道:“公子說話真有趣,人家這明明是個笛子。”
吳玉鳳見二人都挑了姑娘,笑道:“景公子,姬大爺,那我們就不打攪了,有需要隨時吩咐!”說著,又給景華拋了個媚眼過來。
待吳玉鳳領著幾個姑娘走了,那兩個女子便分別坐到景華和姬凍身邊。
姬凍道:“景兄弟,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姜甁兒姜姑娘。”
景華細細瞧了幾眼姜甁兒,笑道:“原來是姜姑娘。在下景華,失敬失敬。”這才瞧向身邊的女子,只見這個手持長笛的姑娘長相頗為靈動,雖然同樣未著濃妝,卻透著一種清新氣質。
那姑娘甜甜一笑道:“莫問了,我叫潘曉。”
景華同樣道:“原來是潘姑娘,失敬失敬。”
潘曉捂嘴一笑,嗔道:“你這公子,怎么和誰都是一套說辭。”說話時,她細細打量景華,覺得這個看上去和她年歲相仿的公子,長得可真好看,不由得心中幾分歡喜。
景華嘿嘿一笑,沒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結,問道:“潘妹妹多少歲啦?”
潘曉眉毛一挑,含笑道:“你怎么叫我妹妹,我今年都十八了,你萬一沒我大呢?”
姬凍在一旁道:“潘妹妹,景兄弟已經二十四了。”
潘曉和姜甁兒都微微詫異,皆又仔細瞧了幾眼景華,似乎不相信景華已經二十四了。
景華岔開話題道:“我看二位妹妹都帶了樂器,何不合奏一曲?”
潘曉和姜甁兒對望一眼,潘曉開口道:“姐姐的琵琶彈得好,唱的也好,不如先讓姐姐獨奏如何?”
姬凍含笑看向姜甁兒,似是贊同潘曉所言。
姜甁兒淺淺一笑,豎直抱起琵琶,開口道:“不知二位想聽什么?”
景華和姬凍相視一眼,景華道:“姬兄你別看我,姜妹妹彈什么好聽,你比我清楚。”
姬凍想了想,柔聲道:“那有勞姜姑娘彈一曲《鶯飛》。”
姜甁兒低眉淺笑,道:“好。”
景華在一旁見他們二人說話客氣之極,心中好笑,姬凍明明對這姜甁兒有意,卻不敢熱情表現,實在是情場菜鳥。
姜甁兒左手捉琴柄,手指按上品格,右手輕輕靠近琵琶弦。
景華仔細去瞧。
大洪國的樂理發展比醫術要先進的多,制琴技術亦極為高超。
姜甁兒手中的琵琶,非景華前世所見的現代琵琶。這琵琶有五弦十八品,琴弦以秘法鑄絲而成,聲音雖不如現代琵琶洪亮,但質地更為舒適,不必纏假指甲也可彈奏。
只見姜甁兒眼睛微微瞇起,纖纖細指即將觸上琴弦剎那,忽然快速輪轉起來,只聽得悅耳琴聲響起。
這首《鶯飛》是前朝一個琵琶大師所創曲目,經典程度不亞于景華前世歷史上的《十面埋伏》、《陽春白雪》,是大洪國每個琵琶手窮一生而學的曲子。
景華聽得眼睛亮了起來。他前世小時候學過好些年古典吉他,后來又接觸了民謠吉他,對現代樂理十分精通。他忽然發現這首曲子竟然不完全是中國傳統的五聲音階,和弦中竟然有許多傳統民樂中少見小和弦。
這首曲子跌宕起伏,時而婉轉,時而高昂,令人如癡如醉。
曲子中有不少輪指樂段,姜甁兒顯然是狠下過苦工,她輪得又快又清楚,節奏更是毫無瑕疵,不輸前世景華見過的不少琵琶演奏家。
一曲而畢。
景華率先鼓掌起來,正沉醉不已的姬凍反應過來,也跟著鼓起掌。潘曉一邊鼓掌一邊道:“實在太好聽了,唉,早知道我小時候就學琵琶了。”
姜甁兒含笑道:“見笑了。”
景華忽然道:“姜姑娘,能不能給我瞧瞧琵琶?”
眾人都是一愣。
姜甁兒道:“當然可以。”說著將琵琶遞了過去。
姬凍奇怪道:“景兄弟還懂音律?”
潘曉也在一旁笑道:“景公子,你也要為我們彈一曲嗎?”
景華微微一笑,試了試每根弦上的音,繼而一喜。果然,這琵琶竟然是按十二均律鑄造的。
中國的琵琶用上十二均律,已是近代時期了。而大洪國的琵琶,非但是少見的五弦,更是十二均律樂器,著實讓景華嘖嘖稱奇。
景華抬起頭看向姜甁兒道:“姜妹妹,我可以調一調這弦嗎?”
姜甁兒微微一愣,不知道景華要做什么。不過她自恃能調回來,便開口道:“公子請便。”
景華微微一笑,果然扭動琴鈕,一邊撥動一邊聽音。
姬凍和潘曉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姜甁兒卻是眼睛微微一亮,因為她注意到景華撥弦的手法雖然和自己有些區別,但似乎極為嫻熟。
片刻,景華便將五弦按吉他的標準調弦調好了。只是少一根最高音的弦,不過也無傷大雅。
景華試著彈了幾個和弦,三人都是微微詫異。
姬凍臉色古怪道:“景公子還真懂樂理?”
景華瞧了姬凍一眼,再看了兩個女子一眼,笑道:“我好久沒玩過樂器了,就獻丑了。嗯……彈個什么好呢?”想了一下,眼睛一亮道:“有了,你們且聽!”
景華手指嫻熟的撥動起來。
三人都是臉色古怪。景華這曲子,他們別說聽過,就是聽說也沒聽說過呀。
景華只是彈了個前奏,繼而微微一笑,開口唱起來。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就像花兒開在春風里……”
一首前世經典的《甜蜜蜜》。景華一面唱,一面忍不住微笑。他目光不好去看姜甁兒,便望向潘曉。
這首曲子旋律輕快簡單,他們以前從未聽過,但又著實好聽。
潘曉頓時臉上泛起紅暈,卻也沒多害羞。在這青樓中,雖然賣藝不賣身,但什么客人都見過,經歷頗多,也就沒有閨閣中那些姑娘的矜持了。景華如此直白的歌詞,卻讓她心中歡喜不已。
曲畢,姜甁兒由衷贊道:“景公子的這演奏手法實是別具一格。”她是琵琶演奏者,自然更加關注景華的彈奏。
姬凍贊道:“景兄弟……你也太厲害了吧。”
潘曉湊近景華,甜甜一笑道:“景公子是唱給我的嗎?”
景華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潘妹妹笑起來這么好看,當然是唱給你的!”
饒是潘曉大方熱情,也不由得臉上一紅,想了想又故意壞笑道:“那你是說姜姐姐笑起來不好看嗎?”
景華悠然搖搖頭,笑道:“非也非也,只是姜妹妹,有人給她唱呢!”
姬凍和姜甁兒對視一眼,都微微臉紅。
景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周曉臉上紅暈還未散去,又靠景華近了一些,軟糯道:“景公子彈得好聽極了,唱的也好聽極了,你以后,能不能多來幾回?”
景華眨眨眼睛,心中暗笑,前世所說的彈唱妻妾成群果然不無道理啊。
唉,我這該死的無處安放的魅力啊。
就在這時,樓下忽然傳來幾聲吵鬧聲。
景華和姬凍都微微皺眉,他們二人坐在窗邊,便望了下去。
只見一個中年尖嘴猴腮的男子,正不滿嚷嚷道:“賣藝不賣身?真是笑話!爺逛了這么多窯子,所謂賣藝不賣身不過是錢兩不夠,說吧,你們想要多少錢?”
景華看到那人,臉上卻露出個古怪的表情。
不是別人,那人正是和鐘月桐有矛盾的孟常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