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如約響起，周園摸到手機，才想起又忘了關。早晨7點，對周末來說，實在太浪費了。
她縮回被子打算睡個回籠覺，樓下灑水車里的單曲循環(huán)穿魔音穿腦。恍惚間，她也跟著哼了起來：“這是歡樂美麗的小世界，這是甜美幸福的小世界，我們來跳舞，我們來唱歌，歌唱美麗的小世界，真善美的小世界，真善美的小世界。。。”
越唱越睡不著，周園索性坐起身，甩了被子，一臉喪氣。哪有什么美麗的小世界。
昨晚，告別黎芳芳和秦溯，她們幾個也沒心思再逛，可當時的情形下，大家似乎都還有話說。簡葭說附近有家咖啡廳她常去，這次她們都沒異議。
盡管柴小菲說天底下沒有不吵架的情侶，但顯然她們三個都看出了秦溯和黎芳芳的反常。
柴小菲的關注點大多在今晚的氣氛。
她是為數(shù)不多打心底里覺得秦溯沒有那么神的女孩，對愛情的態(tài)度又現(xiàn)實的可怕，所以在她心里，什么郎才女貌，什么珠聯(lián)璧合都是哄騙簡葭這種文學女青年的。她只是很驚訝，向來禮貌周全名聲在外的秦溯會在餐桌上當著外人和黎芳芳吵架。
簡葭和往常一樣，坐下后話不多。柴小菲故意將話題拋給她，她也不怎么接。柴小菲倒不怕秦溯和黎芳芳出事，她是怕，這對“神仙眷侶”的幻滅會直接擊碎簡葭的夢。她知道簡葭心里一直藏著個喜歡的人，這個人只有她自己知道，柴小菲試探過也鼓勵過，但簡葭總說要等自己再優(yōu)秀些。看簡葭現(xiàn)在這幅失神樣，柴小菲怕她還沒嘗過愛情的美好就先被愛情里的意外嚇得再不敢去表白了。
周園和他們倆不一樣，她答應來咖啡廳有一半的原因是不想太早回家。她不知道那場家庭聚會有沒有結束，也不知道媽媽是不是正坐在沙發(fā)上等她。她并不是不關心黎芳芳，那天婚禮上黎芳芳的星星眼她看得最清楚。只是她更明白愛情一旦落到現(xiàn)實怎么也躲不過摩擦，例如她和上官，摩擦多了就干脆脫節(jié)了。“真善美的小世界，真善美的小世界。。。”
灑水車圍著樓群整整轉了一圈才走遠，周園就那么坐著，直到一點聲音都聽不到，漫長的好像一整個世紀。
她又摸過手機，七點零七，從醒來到準備再睡到跟著灑水車唱歌到想起昨晚的亂七八糟，一切都只過了7分鐘而已。
“咣當”一聲巨響，她徹底清醒過來。
聲音像是從廚房傳來的，迅速翻下床，周園跑了過去。
“呀，把你吵醒了？”
周爸爸正站在廚房里，腳邊扣著一個盆。
“爸，你這是怎么了？”
“沒事，你媽想喝豆?jié){。昨晚泡了豆子，我這想著先把豆?jié){打出來，一不小心，沒拿穩(wěn)。”
周爸邊說邊彎腰去揀，水盆拿起，扣在里面的黃豆在地板上四散。
“哎呀，這下可麻煩了。”
圓圓的豆粒和半盆水占了廚房的大半空間。周園怕爸爸滑到，伸手攔住。
“爸，你別動，我先去拿拖把。”
父女倆來回擦了好幾遍，才把廚房收拾干凈。周爸走回臥室門口，房門還關著，周媽該是沒有起。
“我去買豆?jié){，再過五分鐘，叫你媽起床，她洗漱好了，我正好買回來。”
“哦。”
周爸換了鞋子：“對了，你想吃什么？”
周園癟癟嘴：“都行。”
周園媽年輕漂亮在街坊里是出了名的，這多虧周爸爸。這么多年，周媽媽幾乎不下廚，家里大事小情也都不必操心，她只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就好，其他都由周爸爸料理。像做豆?jié){買早點這樣的小事，都是周爸爸幾十年的習慣了。
也正因此，周園格外明白媽媽對上官的不滿意。爸爸對媽媽照顧得無微不至，上官這樣遠在大洋彼岸的“準女婿”，顯然不得她歡心。
周園搖搖頭，什么準女婿，分手都已經快兩個月了。走到臥室門外，正準備敲，周媽媽自己走了出來。
“哎呀，大清早披頭散發(fā)得，嚇死人了。”
周園還沒洗漱，剛剛打掃完廚房，看起來確實不怎么樣。又堵在臥室門口，也難怪周媽會嚇一跳。
看周媽捂著胸口，周園撇撇嘴：“大清早就死不死的。”
周媽伸出手嚇唬她：“你這孩子，說話越來越隨便，快去墻角呸呸呸。”
“哦。”
周園背過身，周媽走回衛(wèi)生間，拿起發(fā)圈攬過額前的頭發(fā)。
“你爸呢？”
“買早點去了。”
周園倚著墻角發(fā)呆，時間還不到八點，可她感覺已經過完整個周末了。
“唉，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周媽媽洗漱完畢，換了衣服走到客廳。
“不是你讓我對著墻角呸呸呸的嗎？”
“哎呀，你要站多久啊。快去洗臉，你爸這就回來了。”
周園瞇著眼睛搖搖頭：“沒關系，我吃早餐不用洗臉。”
“快去洗臉，今天要出去吃。”
“又出去啊？昨天不是剛出去吃。”
“昨天沒去。”
“沒去？”
周園睜開眼，周媽媽正踱著小步走過來：“昨天你回來的晚，我也忘了問，芳芳出什么事了？”
“芳芳？”
“是呀，昨天你接了電話說她出事了？”
謊話果然不靠譜，周園早就忘得一干二凈，趕忙搪塞：“她啊，沒什么事。”
“沒事，你這么急。”
“哎呀，她就喜歡小題大做。”怕周媽追著問，周園又把話題拽了回來：“昨天。。。昨天為什么沒去？”
“哦，你二姨說要等你啊，改在今天了。”
周媽媽說話時，周園分明看見了她臉上得意的笑，那潛臺詞就像是在說，你躲啊，躲得過今天，躲不過明天。
“媽。。。。”
“好了，快去洗臉，敷面膜，我都幫你放在那了。”
“媽。。。。”
周園還在抵抗，周爸爸拎著早點進了門。周園見救星駕到，拖著尾音企圖撒嬌。
“爸。。。。”
周爸爸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但一般周園這樣求救時，他也都無能為力。
“爸，今天咱們一家出去玩怎么樣？”
“好啊好啊。”
周爸爸邊換鞋邊高興點頭，周園見事情有緩，眼睛一亮。
“咱們去哪？”
“去哪啊？”周爸爸的心思都在早餐上：“聽你媽媽的。”
話音剛落，周媽媽捂嘴偷笑起來。
周園翻著眼皮長嘆氣：“愛情，真是多大年紀都腐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