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抒發完,人也釋然了許多。
“兩年了,我對這個弟弟啊,是真的無能為力了,”陸銘忍不住又拿起了酒,“如果這次能讓他有點變化就好了。”
啤酒斜倒著入喉,陸銘略顯頹廢地彎了腰,單手捏著啤酒罐頂端,雙手手肘撐在了膝蓋上,低著頭,一時間所有情緒都被籠在陰影里。
蘇萌見他這樣子,不由得有些心疼,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
陸銘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一下,低垂的眼眸停滯了一瞬,隨后回頭。
蘇萌透過他的眼神再轉向自己仍安放在他頭頂的手,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似乎有些不妥。
不被理解的苦衷,孤苦奮戰的無能為力,陸銘的情緒被蘇萌讀得通透。
在這種狀態下,蘇萌不忍看他低落,下意識地便伸手摸摸他的頭發以示安慰,就像她從小到大安慰葉柔一樣。
可是陸銘不是葉柔,不是家人,甚至不算親密的朋友。
也就是在視線接觸的這一會兒,蘇萌才反應過來,知道自己行為不當。
陸銘看了一會兒,輕輕吸了口氣準備開口。
“我……有點困了,先回房間了。”蘇萌適時把手收回,轉移話題道。
陸銘雙唇又再合上,看著蘇萌慌亂的模樣,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
得了應允,蘇萌趕忙把懷里的靠枕拿開,雙腳著鞋,朝樓梯小跑而去。
臨到了,想起陸銘來又不放心,回過頭來再安慰兩句。
“別太擔心,廖凡會想通的,順其自然。”
陸銘瞇笑著又再點了點頭。
他全程的動作一直就沒變過,無論蘇萌起身、回頭,還是上樓,他一直就弓著身子,捏著罐子,雙手撐在膝蓋上。
視線直追隨著她直到上樓二樓房門關上,陸銘才敢放肆地揚起嘴角,露齒笑得燦爛。
他擺明看穿了蘇萌的難為情,卻故意不說破。
“嘶……”陸銘心情一愉悅,哪怕牽扯到了身上的傷也不覺得礙事。
“真是可愛。”他揣起手機,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雖然蘇萌說困了,是騙人的。
但是想睡還不容易嗎?人一躺,被子一蓋,兩三個小時就過去了。
蘇萌醒來下樓,一片安靜。
陸銘已不在客廳。
蘇萌順手收起了桌上的易拉罐,想起自己房間的垃圾似乎也有些滿了,又再上樓拎了一袋下來。
將兩袋垃圾置于一旁,蘇萌走進廚房前又再看了看陸銘的房間。
本來可以順便問問他有沒有垃圾要一起丟的,可是他現在房門緊閉,蘇萌猜不準他現在是不是還在休息,只能作罷。
離晚餐還有一些時間,蘇萌有些想吃蒜香排骨了。
打開冰箱確認一下,排骨倒是還有剩,就是這蒜頭……
她早上去超市只顧著買主料,倒是把蔥姜蒜這類配料給忘了。
就在中午,僅剩的最后一瓣蒜也被她入了菜。
算了,蘇萌看時間還早,心想反正也沒事,就再去超市一趟吧。
買點小東西,輕裝上陣就行。
蘇萌疊了個購物袋裝到口袋里,再把廚房的垃圾綁好,隨后拎著三袋垃圾就朝門口走去。
走前她照例回望了一圈,客廳沒有電器開著,廚房也沒有東西燒著。
一切妥當,可以出門。
蘇萌本是很輕松平和地從公寓走出,可當她正常地開門,再正常地轉身回關的時候,門后突然出現一攤身影卻把她嚇了一大跳。
僅憑一個黑漆漆的頭頂,任誰都看不出是誰。
好像廖凡的舉止帶有目的性,靠聽聲辨別出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等的人,他也就不再裝了,抬起頭來跟蘇萌打了聲招呼。
“小姨子~”廖凡笑得像個憨憨。
只見他此時蹲坐在地,雙手老老實實地放在膝蓋上,眼里還帶著點水汪汪的潤澤,活像一只歸不了家的小狗。
蘇萌緊閉著雙眼,手捂著胸口深深呼出一口氣,慢慢地把心跳緩了回來。
“你怎么在這?”蘇萌平靜下來,見過幾次之后,她對廖凡便不再設防了,于是走近了蹲下問道,“不進去嗎?”
廖凡搖頭,“不進。”
“為什么?”蘇萌不解。
為什么?
廖凡心想,難不成要坦誠自己是因為害怕嗎?
陸銘在停了他的卡后,抽空還給他發了條信息。
他本以為陸銘是后悔了,愧疚了,借信息來給他道個歉。
誰知信息打開,陸銘的原話是這樣的:沒我同意,你以后不準私自到公寓來。
廖凡正想罵咧咧地給他回復回去,陸銘下一條信息又補來了。
原話是這樣的:現在停你是暫時的,你要是不聽,我不介意給你改成永久。
這能說嗎?能嗎?
廖凡心想,這說出來得多慫啊。
不行,自己中午建立的偉岸形象不能丟,絕對不能把實話說出。
“因為……我怕影響你們休息。”
有夠瞎!廖凡心想。
“你喝酒了嗎?”蘇萌忍不住問道。
這突如其來的轉性是為哪般?
雖說她跟廖凡不熟,但是這么體貼肯定不是他的個性。
“沒有沒有,”廖凡舉起手做投降狀,甚至還輕輕吹了一口氣說道,“我發誓,真沒有。”
蘇萌被他突然吹氣的舉動給驚到,雖說有些尷尬,但確實如他所說,空氣中沒有一絲酒氣。
“你在這里多久了?”蘇萌換了個話題問道。
“也就……兩個小時。”
“兩個?”蘇萌無語了,哪有這種體貼法。
“你在這外頭蹲兩個小時,不打電話也不敲門?”
且不論廖凡感受如何,蹲得腿麻不麻。
光說這來往的鄰居,這得用多么異樣的目光來看待廖凡和他們這一戶。
“我……”
廖凡不想解釋說他其實在等一個契機,一個陸銘出來的契機。
等他像蘇萌一樣回身關門的時候,見到這么孤立無援的弟弟,心腸能軟下來,隨后再對他網開一面。
“出什么事了?”蘇萌讀不出廖凡豐富的內心戲,中午聽了陸銘的表述,只當他還是個小孩。
“我哥真的把我的東西都停了,我一無所有了。”廖凡眼神低迷地看著地上說。
“也沒有吧,”蘇萌回憶著中午陸銘對廖凡說的話,“酒店不是還給你留著嗎?餐廳也是。”
廖凡搖了搖頭,不同意蘇萌的觀點。
“他就是想斷我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