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靈魂升天》

　　摔碎的花瓶，傷口閃爍著刺痛雙目的光芒，像記憶的走馬燈，從過去到現在，終于串連出一條遲來的紅繩，將點點滴滴的線索拼接成完整的花瓶，紅線卻是治不好的血痕，這是命運給漩渦宇助開的天大的玩笑。

　　“緋櫻是個很活潑的丫頭，給她最愛吃的蔬菜沙拉都取名‘佐良娜醬’的愛稱，說她要有女兒，就叫她‘佐良娜醬’，女孩子甜甜的才可愛。我以為她開玩笑，沒想到她真給那孩子取名佐良娜……”

　　春野櫻弄清原因，更覺得宇助太過悲慘：“真是造化弄人！原來你毫不知情，否則也不會那樣傷害佐良娜。”

　　“我……我該死！！！”宇助握緊苦無，不停地刺自己根本毀不掉的身體，塵屑像血花飛濺，他是死了都千瘡百孔的可憐蟲：“不，我早已是死人……我糟蹋了緋櫻的心意！！！還害慘了我們的寶貝！！！”

　　櫻被他瘋狂的自殘嚇到，又不敢制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失去女兒的父親一邊自我懲罰，一邊仰望空蕩蕩的巖洞，眼睛濕潤了，算替他哭一哭：“紗羅妲！爸爸……爸爸對不起你！二十三年了，我們明明近在咫尺，可我在你活著的時候沒能和你相認，更沒好好地愛你！！！最后……最后讓你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這兒！！！我的女兒！！！我的孩子！！！”

　　宇助痛苦地閉眼，張大著嘴，像大笑又像哭泣，“穢土轉生”的“活死人”連眼淚都不配流，櫻真希望他能好好地大哭一場。

　　然而，眼淚也換不回漩渦佐良娜的復活，她隨緋櫻而去，在那個世界，她終于有媽媽愛她了。

　　櫻于心不忍，擦掉眼淚走到宇助身邊，蹲下身，望著哭得連聲音都發不出的宇助，將那條依然綻放著些許光芒的櫻花項鏈掏出：“宇助，你說得對。世上的‘感同身受’都是假的，沒有任何經歷的我，沒資格對你評頭論足。”

　　宇助睜不開眼，也聽不進去。

　　櫻把項鏈硬塞進他沒有溫度的手心里：“別灰心！你看這條櫻花項鏈，是海老藏爺爺在我離開砂隱前送的，聽說是用緋櫻姑娘的查克拉結晶石打造的，你收下吧。如今殘害過你們的伊赫家族不復存在，砂隱忍者村經過‘光榮革命’也煥然一新，你可以……可以安心度日，不必想著報仇。”

　　那又怎樣？

　　緋櫻、佐良娜，包括宇助，他們一家三口，都沒有真正活到這個沒有戰爭、沒有壓迫的第四次忍界大戰后的新時代，別人的幸福與他們有何干系？

　　宇助緩緩睜眼，凝視著這條藍光閃爍的吊墜，忽地眼前一亮：“原來如此，我的漩渦吊墜被緋櫻拿走了。”

　　櫻愣在原地，突然，宇助周圍出現一種白得耀眼的光，透出圣潔與純凈，像極了第四次忍界大戰結束后，六道仙人當眾解除“穢土轉生”的奇幻場景。

　　“宇助！你——”

　　眼前的宇助慢慢從這具軀體中游離出來，漸漸變得透明，櫻看清他的相貌，比“穢土轉生”的他還要美。

　　飄逸的赤紅色長發系成一條高馬尾，有些像年輕時的海老藏爺爺和少年時的門佐風嵐；兩縷垂在鬢邊的紅色發絲增添了一種魅惑與不羈；五官俊秀得比佐助更勝一籌，赤紅色的雙目如紅珊瑚珠；一襲白衣仙氣不凡……櫻覺得傳說中的美男子光源天皇，大概就是這般天人的模樣。

　　所謂“天人”，就是美好到不像真實的人，像天上的人。那么宇助該靈魂升天了，他和他女兒一樣，單是外表都美好到不像真實的人。

　　看來宇助通過妻女已解開心結，將魂歸凈土。死亡才是他的歸宿，才是他的幸福。

　　櫻被這種酸楚的現實刺痛了心，注視他越發透明的身體，唯有項鏈和苦無被他牢牢握住，似是他對人世最后的眷戀。

　　“真幸福啊，我可以靈魂升天了。”宇助的笑容像茂密的白櫻花林，似雪非雪，勝雪光華。

　　櫻哽咽著，也放下之前的嫌隙，真誠地說：“挺好的，這樣，你就能見到……她們母女了。”

　　“小櫻姑娘真的很善良，請原諒我對你的傷害。感謝你對紗羅妲的幫助，沒讓她無聲無息地離去；感謝你對我的救贖，沒讓我一錯再錯。”

　　“宇助，這不是對錯能解釋清楚的，你也有你的無可奈何！”

　　“每個人都很可憐，都很無奈。所以，愿意想象他人痛苦的你，真的很可貴。”

　　“如果大家都能相互理解就好啦，不然……”

　　“不，不會的，小到個人大到歷史，我們都斗不過人性的黑暗與自私……”宇助苦笑著打斷，認真地說：“我的時間不多了，接下來，請你仔細聽清我的話！”

　　宇助輕觸自己的右額，那里沒有紅色的“愛”，也沒有黑色的“恨”，他欣慰地勾唇：“為不讓宇智波佐助找到你，我已把巖洞的洞口堵死，并設下復雜的封印，就算你最擅長的怪力也不能擊碎，你只能從那個通道逃離。可我根據通道四壁上存在的‘輪回’形狀的圖案，設計了另一種幻術‘夢魔’，也就是說——”

　　他不禁加重語氣：“因為佐助擁有輪回眼，為了他的安全，他不能再進入那個通道。估計你們之前也中過招了……換言之你得自己出去！但要保證你內心深處不存在什么不愿面對的東西，否則你會像‘鬼打墻’一樣永遠被困里面！”

　　“原來上次佐助君是由于那種詭異的圖案昏迷的！”櫻點點頭，追問道：“那種圖案有何玄機？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聽紗羅妲說的，她也不太清楚。那些圖案很早就有了，似乎是為保護山體內的白絕設計的……”宇助的魂魄更透明了，仿佛一吹就散：“請你記住我的話，一定要平安出去！我已滿身罪孽，不想在靈魂升天之際因之前的執迷不悟，斬斷你和佐助的紅線！”

　　“放心，我與佐助君的羈絆不是隨意能被斬斷的！”櫻眼睛一熱，堅定地說：“就像……你和緋櫻跨越生死，穿越幾十年光陰的愛！”

　　可她還是心虛了，佐助君會像宇助愛緋櫻那樣愛自己么？心頭拂過一陣涼風，好像總有塊冰嵌在深處，她說不清，但確定存在……

　　近乎泡沫般的宇助將苦無和項鏈鄭重交到櫻手中，兩樣東西竟有了點兒溫度：“后面有機會的話，麻煩你把苦無埋在砂隱。櫻花項鏈是她……她父親給你和佐助的祝福，就該由你佩戴，同樣代表了我、緋櫻，還有紗羅妲的祝福！”

　　“謝謝你……宇助！”櫻紅著眼睛，接受了這個悲運男子最后的祝愿與囑托。

　　“寒緋櫻兮懸棗林

　　鈴鐺隨風晃心弦

　　曲斷夢醒兮空自吟①”

　　宇助吟誦出一首情意綿綿的和歌②，櫻目送著他，安靜地傾聽他對這世界最后的遺言，無愛無恨，唯有溫暖的追憶與向往：“過去束縛我忍者實力的紅色‘愛’字，帶給我失意的同時，也讓我邂逅那個像米色蝴蝶一樣俏麗可愛的櫻發少女。死而復生的我因黑色‘恨’字重獲實力，卻也失去此生摯愛！幸好‘愛’早已葬身大漠，相對應的‘恨’也該隨風消逝。風沙交織，那是我與她的難分難舍；風舞沙飄，那是我與她的心心相印。記得家鄉的渦之國，米色蝴蝶在雪色玉碟梅林和白色依蘭羅花海里自由飛翔。若有來生，我愿與緋櫻當一對米色蝴蝶，雙宿雙飛，不離不棄。”

　　即使過了許多年，春野櫻也清晰地記得那個紅發男子在灰暗的巖洞中化為烏有前，嘴角上的笑安心得像熟睡的嬰兒，眼角的最后一滴淚落在一地的白色碎屑中，像冬日飛雪、像梨花起舞、像骨灰飛揚……

　　渦之國的原儲君玉女宮宇助太子，在自己女兒逝去的那個無人問津的懸洞中，也終結了他本不該存于人間的幾十載日夜煎熬的時光。

　　原來死亡，也是一種令人心疼的幸福。

　　宇助消失后，地上留下一堆白色塵屑，隱約露出一具慘白的骷髏。櫻嚇了一跳，抹掉眼淚，推測這個死者就是當年被大蛇丸當祭品去復活宇助的人。

　　她鄭重地鞠了一躬以示哀悼，也感慨自己幸運得多，在緋櫻和佐良娜的幫助下逃過一劫，不然也遭遇不測。

　　休整了一會兒，櫻準備按宇助說的方法逃離。只怕佐助君已知道自己被困，或許正如宇助所說，從被她砸毀的“曉”據點的遺址廢墟的出口那兒，打算穿過那個通道找自己，那可就大事不妙，她必須盡快靠自己的力量出去。

　　櫻深吸一口氣，收好項鏈和苦無，發現項鏈的光沒了，也沒時間探究，拉開小床看到那個洞穴，最后望了一圈這個困了佐良娜二十年的地方。

　　佐良娜到底是怎么死的？為何找不到尸體？

　　答案只能后面探究了。

　　櫻縱身跳下，這次也沒有光源，但她之前早走過一次幫佐良娜帶白絕，只要沿著通道方向走，她就能出去，就能見到佐助君了。

　　宇智波佐助攀登到那個懸洞時就意識到櫻已陷入險地，因為巖洞的洞口被那個疑似漩渦宇助的家伙用巨石封住，他的千鳥難以擊碎。

　　這讓他想起不久前“曉”遺址下方的那個地下溶洞也被類似的巨石堵住，存在某種封印，任何忍術都無效。只有當時櫻陰差陽錯的怪力才打碎石頭，讓他知道里頭藏著大量白絕，引出了他們的旅行……

　　此刻，佐助對里面的情況一概不知，也不敢貿然出聲。他向那個被櫻砸出的廢墟洞口趕去，就是那個通道的出口。

　　也許這是漩渦宇助的把戲，故意以櫻誘導自己再次踏入那個布滿“輪回”圖案的通道好暗算他。

　　“櫻，別出事啊。”佐助咬牙默念櫻的名字，不由得加快腳步。就算是陷阱，作為宇智波一族更作為一個男人，他絕不能退縮，絕不能拋下他的女人。

　　【注釋】

　　①這是筆者原創的一首日本和歌。

　　②和歌：日本和歌在日語中是“五-七-五-七-七”的格式，由于中日文字不同，日語好幾個字可能代表一個字的意思，不像中國一個漢字表示一個意思，筆者便模仿臺灣女作家林文月老師翻譯日本名著《源氏物語》中的和歌時，自創的帶有楚辭風格的三句式中譯文和歌形式來原創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