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今問溫雅:“你想要什么啊?”
溫雅笑:“你會什么就送什么吧。”
文今點頭:“也是,如果我就會做個杯子,我就給你送最好看的杯子。”
溫雅笑瞇瞇地應下。
溫雅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咱們這次期中考試還調班嗎?”
高一上學期期末的時候就分了文理科,選理科的人數要比文科多,一班是理科班,因此留在班里的原班人馬比較多。
雖然調班的操作益筋骨熟悉了,但是他們都不知道這學期還調不調了。
文今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還是不調了吧,如果再調班,班里凝聚力怕上不來。”
正說著,葉老師進來了:“你們沒去社團?”
“去過回來了。”
“沒。”
葉老師聽著零零散散的回答,道:“我的建議吧,就是你們可以報一個社團,整天學習也不像回事,該放松還是要放松的,只要不被社團占用太多時間就行。”
葉老師說了幾句,見班里沒多少人,本打算直接走,卻被文今叫住:“葉老師,咱們這個學期還調班嗎?”
葉老師直接道:“不調了。”
班里的幾人歡呼。
葉老師警告道:“你們也別太掉以輕心,不調班,不是你們的護身符,而是你們的鞭策力量,離高考還有兩年半,一切未成定數,就不能放松。”
葉老師說了幾句,這才離開。
文今等葉老師離開了,這才低聲跟溫雅說:“李倩倩可真幸運。”
李倩倩就是高一上學期期中考試最后一名的那個女生,期末考試的時候,她又沖回來了。
她的確幸運,正好期末考試還要調班,讓她抓住機會回來,以后不調班,說明其他人沒機會再回來了。
李倩倩還有點可惜,她在一班的一個朋友選了文科,從一班出去了。
不過人生就是這么不完美。
想到了什么,溫雅問:“你暑假還留校嗎?”
“留啊,當然得留。”文今道,“你不知道,我前期留校就基本上把作業寫完了,后期就看了幾天書,寫了點讀書筆記,預習預習。簡直不要太輕松!”
“如果沒有留校的話,我根本不可能有這個效率!一起寫作業的氛圍就是好!”
溫雅自然地把話題往自己想要的那個方向轉:“你在留校的班級看到熟人了嗎?”
寒假留校分為前后兩期,每期七天,剛放假七天,開學前七天,想留在學校寫作業的就報名,不想留,想回家的也可以不報名,想報哪一期都可以。
一班的很多人都是報了前后兩期,但是其他班不是,散得很。
因此,學校就沒辦法讓學生們留在自己班了,有的班人多,有的班人少,有的是前期,有的是后期,不好管理,索性就打亂。
但是也沒有打亂得特別厲害,就像文今去的那個班就有很多一班的同學。
每個班三十個人,單獨坐,手劃過的地方,都是自己的地盤。
文今回答說:“熟人很多,光咱們班的就占了一大半呢!”
她問:“你呢?你那個班熟人多嗎?”
溫雅糾正了以下說法:“前期的那個班比較多,十幾個左右吧,但是后期的那個班人比較少,就四個。”
溫雅前后兩期不是在同一個班級,但文今是。
溫雅糾正完,張嘴欲言,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文今看到了,直說:“你想說什么就說吧,咱倆什么交情!”
假期里一起去圖書館的交情。
溫雅組織了一會兒語言,才終于把埋在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留校前期的時候,我在我那個班遇到了一個人……”
“遇到了誰?你喜歡的人嗎?”文今雙眼放光,一副聽八卦的樣子。
溫雅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你說什么呢?我沒有喜歡的人。”
“那是誰啊?讓你這么猶豫不決的,有什么就說唄!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樣子?”
溫雅張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她閉上嘴,垂下眼瞼,沉默了一會兒,才在文今的目光下開口:“我的……一個朋友。不,不算朋友了吧……她是我的幼兒園同學……”
一旦開了口,之后的話就好說了。
“我們一起長大,從我會走路起,我們就一起玩,直到我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才斷了聯系。我一直記得她,那天一見面,我就認出她來了。”
“但是她沒認出我來。”
“你怎么知道她沒認出你來?”文今打斷她。
溫雅一笑,含著苦澀:“我和她對視了很久,她轉過頭走了。”
文今有點奇怪:“人都會變的吧,就這么一會兒的對視,能認出誰來?”
溫雅深吸一口氣:“你從正面看,能看到我的胎記嗎?”
文今忽然不說話了。
溫雅知道了:“你看,能的吧。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這個發型,她怎么就會看不出來呢?”
文今沉默著,她總覺得,空氣里浮著一絲悲哀。
她記得,曾經她和田遇說過,溫雅不知道什么是朋友,也沒有朋友,就連文今都不知道溫雅對自己的定義。可是現在,溫雅說,那是她的朋友,卻不是朋友了。
溫雅承認的朋友啊,分量那么重,卻這么輕巧地舍棄了。
需要多久的沉淀才能這么輕松地舍棄?
文今沒經歷過,但是她覺得,她突然懂了那種無力和拋棄。
溫雅繼續說道:“我和她對視的時候,我激動得不得了,甚至都想哭出來。可是她很平靜,繞開我,走了。”
“我以為是我認錯人了,我坐下,激動了一節課。”
“我趁著她出去了,悄悄走到她的桌子邊上,我看到了她桌簽上寫的名字。”
溫雅低著頭,死死盯著桌子:“是她。”
她忽然抬頭,看著文今:“是她!”
回來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教室里也不復安靜,文今清楚地聽到了溫雅低吼出來的兩個字。
是她。
文今能看到,溫雅眼里一瞬間涌起的淚漸漸消失,她眨眨眼,再看,連一絲痕跡都沒有了。
溫雅別過頭,不看文今:“是她啊。”
一聲嘆息,穿梭過沸沸人聲,飄進文今耳中。
良久,文今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沒認出你來,你就主動去找她啊。山不就我我就山,你……”
文今看著溫雅的側臉,突然明白,如果有了一個好結果,溫雅不至于此。
她不敢說下去了。
但溫雅敢,就像是無所謂了一樣:“晚自習前,我去找她。”
文今倏地提起心來:“你別說了。”
溫雅仿佛沒聽見一樣:“我問她:‘你還記得我嗎?’她問我是誰。我說我是溫雅,她的幼兒園同學。”
溫雅低笑一聲,眸色慘淡:“她說她忘了。”
“我們是一起長大的矯情啊,她怎么就忘了呢?”
“我說:‘初二的時候我還給你打過電話,說我考了全市第一。’”
就聽這話,文今就覺得溫雅有點欠揍,這是專門去炫耀呢?
換了她,她也不想認。
然而,溫雅臉上笑的表情終于轉換成了聲音。
她笑起來,一聲聲,泣血一般:“她忘了!”
“她忘了!”溫雅看著文今,文今卻看著溫雅不斷發抖的右手。
文今眨眨眼,聽溫雅繼續講。
“我們最后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約好的,要一起進步,誰考上了全市第一,就要打電話給對方說這個好消息。”
文今抿唇,有點不想聽下去了。
她想到了,是那個女生忘了自己和溫雅的約定,反而覺得溫雅是在炫耀,不理溫雅了。
她突然有點可憐溫雅。
溫雅閉上眼,掩住了眼底的脆弱,她輕聲道:“你知道嗎?我們斷了聯系以后,她的父母換了聯系方式,是我爸我媽一個一個人問過去,一層一層地問,才問到了她媽媽的電話號碼。我好興奮啊,拿到號碼的時候就給她打了電話。”
“其實我該知道的,聽到她說的第一句話,我就該知道了。”
“她問我有事嗎,我說沒有,就是想找她聊聊天。我們沉默了一會兒,她都要掛電話了,我才說,我考了全市第一。”
文今看著溫雅,輕輕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她說,恭喜我,她還有事,要先掛了。我掛了電話。”
溫雅睜開眼,目無焦距地看著前方:“她忘了我們的約定,我找她的時候,她說我是在炫耀,非要湊在她面前炫耀。炫耀我考過全市第一,炫耀我進了一班,還想炫耀一下期末考試成績。”
“你知道嗎?我很傷心。”這一句,文今差點沒聽清。
“我沒有朋友了。”
文今憋回淚意,安慰她:“你小學初中的時候應該也有朋友吧,他們還在呢,再不濟,還有我。”
溫雅笑笑,沒接話,卻躲過了文今搭在她肩上的手:“好了,不說了。”
溫雅看看表,聽著班里說話的聲音,道:“我沒事,就是想傾訴一下。”
“謝謝你。”
文今看著溫雅,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不客氣,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說的,我們是朋友!”
朋友。
她丟了一個,卻又收獲了一個嗎?
難道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