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輕長公主
白瓷般的面龐在陽光下似鍍了層薄薄的金色,流光溢彩般的生動,柔順的長發隨意的披散著,恣意慵懶。
雙眸微閉,紅潤的臉頰更是襯托出她精美絕倫的容貌猶如含苞待放,嘴角帶著一絲淺笑,神態自若,仿似沉睡已久的睡美人正待醒來,美得不可方物。一陣清風拂過,她那雪白的披紗被微微吹起,無規律地輕輕飄動著,又如落入凡間的仙子般,更是美得讓人窒息。
阿暖微微動了動睫毛,跟著又沒有了動靜。不一會兒,終于勉強地掙扎睜開了眼,刺眼的陽光,要她很不習慣,下意識地又閉上眼,然后嘗試著再慢慢睜開。
辭淵要她早起,還真的是難為她了。
但是為了要見她的辭淵哥哥——
睡夢之中,腦海里都是她日日相見的辭淵,一直念叨著昨晚的那句話,“我明早在這等你,公主不要起不來床哦。”
閉著眼在床上翻來覆去,終于,還是坐了起來。
重重的簾幕背后,醍醐香縈繞,阿暖用手托著下巴,靠在自己的腿上,緩緩地又閉上了眼睛。
不知怎的一哆嗦,又將她驚醒,輕輕咳了兩聲,便讓外面的侍女察覺到了。
“公主這么早就起了?樓姑娘特意點了醍醐香讓公主能多睡會,公主要不在歇息會?”侍女都能看出阿暖的臉色不太好,緩睜緩閉的眼睛,就知道主子一定是沒睡好。
緩緩地退出去,想讓主子再好好睡一會。
“不用了,我起身吧......”
阿暖還坐在床上,輕輕掀開被子,等著侍女們前來的伺候梳洗,“好,那公主今天是要......”
身旁的侍女正要問阿暖是有什么事要處理,卻看見阿暖坐著坐著又閉上了眼睛,阿暖還是第一次在她們面前這樣。
“公主,公主!”
“啊!”阿暖又是驚醒,這么早讓她起來,她已經蒙了三次了,辭淵還真的是高看她了。哪里起得來那么早,一個養尊處優的公主哪能跟他們這些日日習武的暗衛相比。
但,阿暖偏偏答應了辭淵。
她還是起來了。
梳洗,更衣,阿暖坐在妝鏡前,侍女們為她梳著發髻,她仍舊偷摸著瞇了一小會。
鏡中人絕麗逼人。
膚如白雪,眸如天星,唇如紅火,雙頰緋紅,筆墨難容的傾城啊!
美目流轉,一頭三尺青絲編作三股,一股盤于后腦,簪一支雙蝶戲云白玉釵。另兩股隨意飄散在肩上,給人一種懶散的感覺。
薄唇,挺鼻,雙眸似水,卻帶著談談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一對小酒窩均勻的分布在臉頰兩側,淺淺一笑,酒窩在臉頰若隱若現,潔白無暇的皮膚猶如剛剝殼的雞蛋般白嫩。
眉心一點朱砂,淡掃娥眉——
“公主,您要不在休息會吧,您這精神。”
“啊,沒事,換身衣服我就出去了。”
阿暖輕輕揉了揉眼睛,起身小聲嘀咕,“答應辭淵哥哥了,我怎么不去。”
淺藍色銀紋繡百蝶度花的上衣,只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寬大些,迎風颯颯。腰身緊收,下面是一襲鵝黃繡白玉蘭的長裙。梳簡單的桃心髻,僅戴幾星乳白珍珠瓔珞,映襯出云絲烏碧亮澤,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垂著細細一縷銀流蘇。
一張絕美的臉蛋,小巧挺拔的鼻子,柳葉般彎彎的眉,薄薄的嘴唇,那濃密的青絲柔順的放下來臉上泛著愜意的表情,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媚人笑容。
拿起桌案上的袖中劍,阿暖緩緩的把它抽了出來,凌厲的劍光照在她的眼睛上,將劍收回劍鞘中,拿著它輕快的跑了出去。
后庭的軼花樹下,還是昨晚的樣子,琴依舊放在案上,旁邊點著香,瓶子里依然插著一朵紅花。
辭淵背手站在樹下像是很久了。
“辭淵哥哥......”
“公主起來了?”
辭淵竟有一絲詫異,阿暖的脾性,她絕對不會聽任何人的話,什么都是以她自己為中心,哪會管外人說的話。
但今天!
“不是說的嘛。”
阿暖瞪著兩個圓圓的大眼睛看著他,辭淵倒覺得這個時候的阿暖有些可愛,沒有架子,完全就像是一個相伴很久的朋友。
“那你要學什么?”
“把你的畢生,都教給我。”
阿暖說完這話傻傻的笑出了聲,慢慢的拔出了袖中劍握在手里。
“公主底子不差,你的武功除了那些武林高手之外已是突出,為何還要學......公主養尊處優,怕......”
“你教不教!”
阿暖聽到這里忽然變了臉色,知道辭淵吃硬不吃軟,所以便依著他的口味,威脅!
辭淵也是無奈,輕輕的笑著。
把上了阿暖袖中劍的劍鋒,雄厚的內力將她緩緩帶入自己的動作當中,辭淵一武一動,阿暖便跟著他舞動著。
蓮步生風,似浮扁掠影一般的飛躍整個后庭,蜻蜓點水,辭淵扶著阿暖的肩在后庭的橋水上來回穿梭。宛若蛟龍一般騰躍而起,向著軼花樹的方向飛遁而去。
手腕一番,手中的小刀脫手而出,化出一道流光,袖中劍便從手中脫落了。
錦烈見此欲上前阻止,但被婉娘攔下了——
“我怕辭淵傷了閣主,婉娘,你怎么也不勸勸閣主,讓她跟著辭淵一起胡鬧。”
錦烈看著辭淵揮舞著袖中劍,阿暖明顯接不下招式的感覺,生怕辭淵不小心誤傷了她。
“阿暖從沒有這么開心過,你難道沒看出來嗎?”
男歡女愛,辭淵跟了阿暖五年了,任何有危險的事情都是他挺身而出,幾次救她于危難之中,而他也將自己的后背交給了她,也相當于性命交給了她。
只是辭淵基于自己身份與公主有別,自己僅僅是一個暗衛殺手,一個不重要的人,甚至是能夠為了主子犧牲的人。而她,百霜閣的閣主,大胤的五公主,掌握一方勢力的女人,自己何德何能能夠得到公主的青睞呢!
如是顛簸生世亦無悔。
自己哪怕是在背后一直默默守護她的安危,也就足夠了。
“的確,她從未對一個人如此歡喜過。”
外人都看得出,阿暖可能喜歡辭淵,多次明顯的試探,但奈何辭淵是個榆木腦袋,怎么都看不懂阿暖的暗示。
也不知道是真的看不懂,還是根本就不想懂。
阿暖沒有什么可想的,她本身就沒有想過做什么五公主,更遑論和親婚假的事情了。她想的就是守著這個百霜閣,能夠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她的愿望僅此而罷了。
“可她是公主,就算她裕帝放過她,以墟閣也不會就此罷手!”
以墟閣注重龍脈,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不得放過。
就算阿暖自己放過自己,也終究躲不過身世命運的浮沉啊。
阿暖被辭淵奪了袖中劍,剛剛的路數也完全都是跟著辭淵的內力在游走,她一點樂趣都沒嘗到,有那么一絲不開心。
“公主底子挺好,但你要練的不是武功,而是根深內力。”
武功把式都是花架子,真正沉入心的是內功有多深厚!
“你別哄著我玩兒了。”
軼花在剛剛辭淵實戰內力的時候震懾了些許,現在正緩緩下落,有一兩片落在阿暖的發絲上。辭淵抬手輕柔,將她青絲上的片葉摘了下來,順手把那腮邊的一縷發絲勾至而后,指尖卻停留在她的發間,冰涼的目光漸漸化作一抹溫柔。
“公主。”
侍女們的言語打斷了他們兩個人的對視,阿暖的臉紅紅的,竟有那么一絲害羞,辭淵下意識退了兩步,與阿暖保持了些許距離,“長公主來了!”
長公主。
晝嵐長公主素和亦嵐,她是九王的遺孤,裕帝體恤憐憫她的身世,封她為庶長公主,有名無實的公主。
不過她來公主府,有何貴干?
“不見!”
阿暖轉身負手而去,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就不太想見。
婉娘忽然從廊橋下走了下來,拉住阿暖的手腕,對著她身后的那個侍女說,“領長公主去偏庭喝茶,請她稍等片刻,公主馬上就來。”
侍女像逃脫戰場一樣急匆匆的躥了出去,阿暖還在詫異,婉娘就已經幫她決定好了事情。
“我說了我不見她!”
“她是長公主,你既然已經做好了回公主府的準備,就要時刻接受任何人的來訪。”
阿暖因為百霜閣的事情不得不選擇重新回到公主府,然而就是這么一回,讓那些注意她的人都知曉了,所以來訪已經是不足為奇的事情了。
“他們來見我,無疑是想看看在青木塬,我有傷成什么樣......她來,不就是居心叵測么!”
錦烈拿來輕裘披在阿暖的肩上,剛剛練武的那段時間她其實身上都是泛冷的,只是她不想讓辭淵覺得她是個養尊處優的公主,他也可以做一個堅韌的人。但是錦烈摸過她的身體的時候,她的手已經涼的徹骨了,她本就怕冷,臨近冬日的天氣就穿一件單薄的衣服,還真的是......
待錦烈披好衣服之后,婉娘拉著阿暖的手將她帶入屋內,語重心長,她知道阿暖肯定是不愿意見這個所謂的姐姐。
素和亦嵐的父親,九王的紫云會,她母親如何喪命,這都是她心中一直沒有查清楚的疑點。
況且,她和婁歸已經合作,這么一來,她不是自投羅網么。
“你是大胤公主,萬事隱忍,七年時間,不能功虧一簣了。”
婉娘領她到梳妝鏡前,卸下她發間的碧玉簪,拿出在一旁的金凰流蘇釵髻在發間,抬手扶著她的雙肩,看著鏡中她雙眉緊蹙,不知該如何勸阻。
“我可以不做大胤的公主——”
“你別忘了,你叫素和青珞,是你母親唯一的女兒。”
就算不為她自己,也要為了她的生母。
退身百霜閣,雖說在暗處搜集了各大家族的情報和當初九王謀逆的隱情,但是外客終究不比朝堂,若是她自己出于廟堂之上,或許消息會知道的更多,更有利于她追查事情。
若真的有心皇儲的事情,很多事情都可以事半功倍。
可傅庭蘭不希望她出入宮闈,一入宮門深似海,就算她是公主,也永遠逃不出利益、權勢的爭奪。
在這里贏了就贏了天下,輸了就輸了命!
她賭不起,也不敢賭——
半城檐雨半苔痕,半卷清簾半掩門。
半闕書箋半成恨,半透西風半空樽。
素和亦嵐被錦烈領到長清亭先行看茶,言下之意是阿暖正有事處理,可能晚點過來,讓長公主先行休息。
“真是沒規矩,您都親自來了,素和青珞竟然讓一個小小的宮女來。”亦嵐身邊的侍女開始有些為所欲為,以為阿暖是那個無權無勢的五公主,以為她可以任人欺凌。
但這是公主府!
話音剛落,錦烈抬手就是一巴掌,朝著長公主身邊的侍女,“我們公主的名諱,豈是你能說的。”打完之后素和亦嵐一臉詫異望著錦烈,欲抬手教訓,但錦烈卻退后一步,朝著她行禮,“長公主身邊的侍女不懂規矩,在公主府我們公主可以容忍,在外,可就會說長公主您不懂規矩了。”
素和亦嵐微微冷笑,想不到公主府的人,個個都是狠角色啊。
“想不到五妹妹身邊的人,竟如此膽大啊。”
亦嵐冷笑,依舊還是沒有出手,看著錦烈煮茶的樣子,真的是想不到她竟會對阿暖如此忠心。
錦烈是江湖中人,不知道什么是規矩,只是在照顧阿暖這幾年的時間學到了一點,在她眼里,阿暖就是她的天,若有誰冒犯,定追擊負命。
這就是江湖人的恩情。
“今天是什么風,把長公主吹來了。”
長清亭之外,出塵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視。一襲紫衣臨風而飄,一頭長發傾瀉而下,紫衫如花,長劍勝雪,說不盡的美麗清雅,高貴絕俗。
阿暖換了朱釵佩環,也換了身衣服,辭淵依舊負手站在她身后,就像影子一般。
“五妹妹還真是客套啊,你我姐妹見一面,還用得著這么嚴肅么?”亦嵐上前把住阿暖的雙手,兩人緩緩坐下。
錦烈將煮好的茶端放在二人面前,退身站在阿暖的身后。
今日長公主的來意,定是不懷好意。
“用得著!”
阿暖跟本就不吃她這一套,討厭一個人,就是真的討厭,她也打開天窗說亮話,不遮遮掩掩。
素和亦嵐聽到這話有些尷尬,她身后的侍女欲上前,但錦烈的眼神殺往哪兒看去,那人便不敢再動了。
看著阿暖拿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氣氛尷尬的環境,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但是阿暖卻不以為意,這是她的地方,想做什么想干什么,她自在就好。
“看樣子,五妹妹在青木塬受的傷,現在是恢復了。”
青木塬的事兒,不是拜她所賜么!
提到青木塬阿暖就有些憤怒,青木塬之辱,南鴻岳對她的侮辱,婁歸對她的痛下殺手,她記得清清楚楚。
手中的茶杯在放到茶盞的那一刻不穩,茶水潑了出來,但是“當”的一聲,讓素和亦嵐察覺出了端倪。
果然,青木塬的事情,不該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