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大賀國北疆的山丘上,雨落在古寺的雜草中,炊煙升起在將軍像前。
寧曉云伸手烤著火,小嘴嘟著,表達心中的不滿。常勝齊也無可奈何,默默地煮著雞湯,想著勸勸自家小姐,可話到嘴邊又不知怎么開口,也只好作罷。
破爛的將軍寺是寧常二人唯一可以找到的容身之所。這將軍寺供奉的是一個叫貍花的女將軍,據寧曉云所閱覽過的古籍記載,這個貍花是前朝大權王朝的開國大將,同時是當時的天下第一,曾經一度被評為古往今來第一人,大權丞相評價其為“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不過因為橫空出世的百家賀朝,貍花就被打下神壇。但是,生為女子,卻跨馬提槍,馳騁疆場,其戰功赫赫,為大權打下了萬里江山。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那是賀州,如今的大賀國武岳聯盟總部所發布的的天榜上僅排名第十八。
那時的賀州就如同萬里大山中的幽幽深谷,于高山之巔不可見,只不過有一個“最江湖”的說法。而在百家賀朝出世之后,賀州就從“最江湖”成為了“天下武功出賀州”的新鮮說法。
當然,就在大權分裂,諸侯爭霸的那段時期,大賀國被迫建立。那一日,各國都要打下賀州,五國大軍圍困賀州,就在各國要舉兵進攻時,賀家族長賀顧久披甲迎戰,要求將戰,短短幾回合,各國將領就被斬了頭顱,掛于城門上。五國聯軍一怒攻城。賀家,錢家,常家,茍家四大姓列陣大喊,呼吁大賀子民殺敵。當時在五國中的大賀人紛紛反水,那時名不見經傳的寧田昱,花龍等人齊齊報出名號,系上大賀的標志,一舉擊潰五國聯軍。
當時的城樓上,四大族長迎風站立,一人站出,三人靠后,一人為賀顧久,而三人中一個女子從懷里取出一件龍袍,三人起步披在了賀顧久身上,從此黃袍加身,大賀立國,史稱“亂將之戰”。
而為賀顧久披上龍袍的就是諦聽錢家家主,錢貍月。
沒錯,諦聽錢家四大天才錢貍風,天榜第十二,錢貍花,天榜第十八,錢貍雪,天榜第十,錢貍月,天榜第三。
大權女將貍花便是諦聽錢家錢貍花的前世之身,只不過到現在為止她都未覺醒什么記憶,只是由天下第一成為第十八而已,如果她愿意喚醒其前世的記憶,興許可以和百家賀朝相較高下。
這些都是寧家秘藏,外人盡不知。寧曉云也是聽自己爺爺寧田昱講的。
而就在寧曉云惆悵時,大賀國北方,繽越小鎮,亂世街。
一個破亂的大院里。七八個乞丐打扮的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砰砰砰,一陣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讓躺在門口的一個小乞丐一個激靈。
小乞丐起身開門,破口大罵:“哪來的王八犢子,滾一邊涼快去不知道老爺們都他媽的在睡覺嗎?滾!”
常尚齊被小奈何攙扶著,搖搖晃晃的,一看就沒少喝,聽完手下人的喝罵,氣不打一處來,啪,甩手就是一耳光,然后就指著那人鼻子罵:“你媽了個巴子,你他媽的,一,一個乞丐,敢他,他的當大爺了,你個兔兔崽子,睜大睜大狗眼,眼看看,看看老子是誰!”
小乞丐一愣,捂著臉哀嚎著,看向門口的常尚齊,先是一驚,隨即大喊著跑向大院里,一路連滾帶爬的跑進了大堂中。
院里的乞丐們被叫聲驚醒,紛紛起身查看發生了什么事。當看向門口時,都是一驚:“二爺!”
小奈何看著一院子人都訕笑著后退,讓出大門到正屋的路,不明所以。但馬上她就明白要發生什么了。
一陣狂風迎面襲來,常尚齊的酒瞬間醒了一半,隨即便抱起小奈何來了個轉身,勁風攜帶著摧枯拉朽之勢,直直的撞在了常尚齊的后背上,一口鮮血猛地噴出,呲了小奈何一臉。
小奈何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睛緊緊盯著面前慘傷的常尚齊,秀發在空中凌亂,腦子一片空白,就這樣,她看著常二爺的臉色由黃轉紅,再由紅轉青,最后慘白,這時才有一個想法突兀的鉆入腦海:“在繽越鎮,有人敢打傷常二爺!”
就在小奈何愣神之際,常尚齊又是一口血水噴了出來,深呼吸幾次,臉色才見好轉:“老頭,你瘋了,咳咳。”
“我沒瘋,”一個渾濁有力的聲音從大堂里傳出,“臭小子,去哪里鬼混去了,喝的爛醉,還敢回來,找死。”
聲音如同蛟龍怒吼,聲波向著常尚齊直沖而來。
常尚齊避無可避只來得及將小奈何推出去,然后就倒飛出去,狠狠地撞向了街道的墻上,好在常尚齊在那一瞬間借到了力,腰肢一扭,左腳輕點墻面,膝蓋彎曲,卸去大部分力道,隨后猛然發力,便是急速沖向了大堂之內。
大堂里一個老頭緩步走出,捋自己的山羊胡,淡笑著:“這身法好了不少了,就差一點點,不過還是該打。”說罷就要抬手一掌拍出,突然,老頭面色一僵,狠狠地收住了這氣勢磅礴的一掌,逆行氣血,徹底將那一掌的威勢收起。
只見常尚齊抬手將一大壺提紅鞋擋在身前,探出個頭來,嘿嘿笑道:“嘿嘿,老頭,為了一口酒水,你可夠拼的,這事翻篇吧,我現在可沒心情被你打。”
老頭狠狠地抹去嘴角的口水,轉身回到大廳,隨手拋出一顆烏黑的藥丸。常尚齊一手提酒,一手接住藥丸,一口服下,拉過小奈何就進了大堂,隨后一個小乞丐被一腳踹飛了出來,大門砰的一聲被關上。
“快快快,開壇!”老頭搶過酒壇,席地而坐,然后開壇牛飲。
常尚齊將唯一的墊子給了小奈何,之后也隨地坐下。看著窗外問道:“老頭,你知道,諦聽鈴嗎?”
“知道,諦聽錢家。”老頭淡淡說道。
常尚齊來了勁,看向老頭興奮地問道:“諦聽錢家,諦聽是個什么?諦聽錢家又是怎么回事?快給我講講,你知道的都講給我。”
老頭放下酒壇,看向常尚齊,抿著嘴,似下了很大決心,后看向窗外緩緩講來:“唉,好吧。你小子作為四大姓氏的主家一脈,竟然已經不知道你們家族的秘密了,可憐可悲呀。諦聽嘛,太古神獸,頭似虎,有一獨角,犬耳,身似龍,虎尾,麒麟足,人言其樣貌似龍非龍,似虎非虎,似獅非獅,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獨角表公斷,有文獻記載諦聽伏于地下,一霎時,便可將世間萬物萬事顧鑒善惡,察聽賢愚。而所謂諦聽鈴,就是三個擁有部分諦聽能力的鈴鐺,錢家就有一個,不過錢家沒落了,諦聽鈴也就不知道在哪了。錢家的諦聽鈴可聽取世間萬物,但至今沒人能激發其全部的能力,最厲害的就是錢貍月,可聽萬里山河。之所以叫諦聽錢家,就是因為錢家人可如諦聽,且聽山河······”
“也就是說,錢家擁有諦聽血脈,那么錢鐵嘴可能是個世外高人嘍。”常尚齊摸著下巴,仔細地思考著,“小奈何,你。小奈何?”
“啊!”小奈何坐在墊子上,看著窗外的漫天繁星愣愣出神,被常尚齊碰了碰才回過神來,“奧,都行。”
常尚齊禮貌性的一笑,輕嘆了口氣,懶懶散散地說道“好吧,天不早了,今天就到這里,回去睡覺吧,哦對,和我來。”
燕青街,茍家大院,演武場上,一個老師傅正在為一群十一二歲的孩子講課。
“這武夫境界分為十重天,啊,這每一重天都要積累十個元氣,不過每一重天的每一元氣都是呈現遞增趨勢的。前三境就如同鍛煉鐵塊······”老師傅講的慢慢吞吞,讓底下學生昏昏沉沉,站在一旁的茍不周心里很累,這樣的講課效率,茍家要后繼無人呀。
“錢老,那個您來一下。”茍不周叫停了老師傅,“隨我面見族長去。”
錢老轉頭看向茍不周,又對著學生們吩咐:“扎馬步,一個時辰,茍奇你看著點,不要有偷懶的,哼。”
茍不周微微一笑,這個錢古古真是,一如既往地嚴苛呀,就是太過死板了,不太適合如今的這群臭小子了。
茍家祠堂。
“老祖宗。”“族長。”
一個青年坐在一眾牌位前,半瞇著眼,聽到有人在喚他,猛地打了個激靈:“哦,不周呀,你該減肥了。”
茍不周嘴角抽搐,拱手道:“老祖宗,不周想知道一些諦聽氏的往事。”
聞言,錢古古身體一緊。而茍青樘的話更讓錢古古忍不住的顫抖:“其實,你,可以問另一個人嘛,要知道,老祖宗我,很忙的,對吧。”
“請老祖明示。”茍不周淡淡的笑著,躬身問道。
茍青樘睜開一只眼,邪笑著,淡淡說道:“遠在天邊,滾吧,老祖我要睡覺,不是,修煉了,滾。”
“告退。”
茍不周與錢古古一同退出祠堂,曲徑通幽處,來到假山邊,清湖旁,柳樹下,古亭中,棋局外,石上落座,靜待月光。
“微風掃過,星光灑落,悠悠佳人鏡中坐;華夢點錯,千秋何禍,郎朗書聲意中過。”茍不周費力的脫下靴子,盤腿坐在石凳上,看著清早的殘局,隨口念叨著。
錢古古正襟危坐,一板正經:“少爺何時也會吟詩作對了?”
“是常尚齊二的詩。”茍不周冷笑自嘲,“乞丐都會吟詩作對了,我呢,不過茍家一個外面出頭的人物。好在知道的不少,不比乞丐少,但,也不是那么多呀。”
“月光來了,少爺想問什么就問吧,我錢家連祖堂都沒了,沒有什么忌諱了。”錢古古淡淡道。
茍不周收起棋子,正身坐好,直直的看向錢古古,略有調侃地笑道:“我也想月光下吟詩一首,天邊人,眼前話,道來聽,未嘗借月光呀,說說吧,你知道的,我都想知道。”
“諦聽氏,秦氏,三只鈴,可諦聽。”錢古古道。
茍不周眉頭一皺:“秦?”
“秦!”錢古古抬起右手一攬天上月,翻左手取出一只酒杯,彈入湖中取一水,投月如水,得一水中月。
茍不周舉頭,不見天上月,又見天上月,心中如天崩地裂,震驚無比,暗道神仙手段,他也不曾想這個落魄錢家的老書生竟然是一個煉氣士,而且修為不低。
“老頭我曾是諦聽錢家的大長老,這個少爺是知道的,曾經是控月境五重天的煉氣士,如今,只有可憐的造化境的修為,只是個剛剛踏入修行的地步。”錢古古飲下杯中水,吐出水中月,遞向茍不周。
茍不周看著那一輪明亮的月亮,抬手欲接,月亮碎。茍不周收回手,明月又圓:“那您這攬收天上月的手段?”
“曾經的一些手段罷了,如今只是用來嚇唬人保命的障眼法罷了,當年你爺爺救下我時,我就是用的這個法子才等來了活命的機會。”錢古古微笑著說道,“不過你作為一個武夫,就不要問有關煉氣士的東西了,現在知道怕你抵不住誘惑,老頭子如果不走這條道,如今錢家可不一定滅亡,”
“放心,錢老都這樣明說了,小子自然不會做錯事情,還是說說諦聽秦家吧。”茍不周左手肘抵著石桌,右手撐著石桌,身體前傾,迫不及待地問道。
“當年,秦氏三人習得了諦聽的能力,得到三個古怪銅鈴,各執其一,造化不盡,各有成就,秦氏老祖化道后,秦氏兄弟三人分道揚鑣,最長者還是用秦姓,次者便取諧音錢姓,季者不知道用了什么姓氏,銷聲匿跡了。”
“那錢家的諦聽鈴呢?”茍不周又問。
“月兒碎又圓呀。”錢古古長嘯,頃刻消失在原地。
茍不周一愣,看向天上月:“天上月,古亭邊,水中月,指掌間,條條柳枝點鏡面,悠悠老翁點月眠。呵呵,好詩呀!”
茍不周穿上靴子,走出亭子,向著自己的住處走去,抬頭看月,竟無,低下頭碎碎念道:“好個屁,毛都不通……”
碎碎念著牢騷話,苦命人不知苦命人。
常尚齊這邊也得到了與茍不周差不多的信息,唯一不同的是他身邊的老頭知道諦聽秦家的三兒子的最終去處,結果令常尚齊很是吃驚,那個在江湖上名噪一時的秦家老三竟然是被自己的師父,百家賀朝收入麾下,當了個打雜的小跟班。
至于秦老三所掌握的能力竟然是感化,只不過遇到了正在屠戮山匪的百家賀朝,正要感化時被百家賀朝打敗了,并收入了麾下。而老頭子的原話是:“秦老三那小子被百家賀朝打服了,那個能感化他人的諦聽鈴對你師父是一點用都沒有,讓秦老三不得其解,就跟在了百家賀朝的身邊,非要問個清楚,你那師父也是毫不客氣的使喚人家,秦老三也就無奈接受了。”
常尚齊在一旁托著腮幫子,眼神時不時瞥向小奈何睡覺的房間,淡淡的問道:“我師父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這樣清楚?”
“你小子就不要問了,我是你師姐派來保護你教導你的,這些可不在我的業務范疇的,要不是你給老子帶了酒,還想知道這么多辛密,做夢去吧。”老頭一巴掌打在常尚齊后腦,罵罵咧咧地說道。
常尚齊不理會老頭的那一巴掌,只冷不丁蹦出一個不應被注意的問題:“諦聽秦家都是煉氣士?那是什么?”
老頭先是一愣,隨后打著哈哈:“這些嘛,不能只喝酒呀,是吧,所以就現在就快去睡覺吧,莫讓小娘子等急了呀。”
常尚齊嘴角抽搐一下,隨后拍了拍手,小螞蟻從門外跑了進來,手里提著一只燒雞和一壺新的提紅鞋,放在常尚齊和老頭的面前,便轉身離開了。
老頭子看著眼前的燒雞美酒,莫名感到無力,隨后就大手一揮,撕下一只雞腿塞進自己的嘴里,含糊不清道:“你小子,還是那么上道,也罷,就和你說道說道也好,成敗就此而定吧。”
常尚齊沒能聽出老頭說了什么,但見到老人大口吃雞喝酒就知道,他將接觸到另一個世界。如今的常尚齊是一個只知道這是一個高武世界的武夫。
他知道在武道修煉上有錘煉體質的十重天境界,每一重天都要打通十道真元氣點位,稱為重天十元,之后同樣是鍛煉體質的的五重境界,不同的是每上一層就相當于再次經歷一遍最開始的十重天,稱為鍛體境五元,共五十重天五百個真元氣點,之后就是霸體境,固元境和入淵境,霸體有十八重天,固元只有三重天,共是九九八十一重天,八百一十個真元節點,一重比一重艱難數十倍,入霸體后更是再難上十余倍,最后三重天更是有閻王天的稱呼。
傳說在大越王朝那個真正的高武時代時就有數十位固元境界的強者修行不慎,在這閻王三重天沒能撐過去,在最后要入淵時失敗,打破的真元節點紛紛堵塞,一路降到鍛體境,心理脆弱者有當場吐血而亡的。
至于最后的入淵境最為玄妙,傳說接近肉身成圣的地步,全體真元節點全部打通,其人肉身自成小天地,可以達到永生,要知道固元境的實力最多才只能活五百余年。所以常尚齊曾懷疑過他的便宜師傅已經是入淵境的絕世大能了,畢竟百家賀朝在千年前的大權王朝開國時期就存在了。
常尚齊看著正在吃雞的老頭,有些不耐煩,伸手奪過還剩一半的燒雞:“老頭,你還講不講了?”
“哎,嗨,我還沒吃盡興呢。”老頭舔了舔十根手指,又把口水在衣服上隨便擦了擦,泄氣道。
常尚齊不耐煩道:“等你盡興了,再不給老子講了,我找誰要回我的燒雞呀,快些說!”
老頭無奈搖頭,隨后走出門外,看著天上時而消失又突然出現月亮道:“其實無論是煉氣士還是武夫都需要一個強健的體質,所以煉氣士最開始時也要經歷錘煉體質的十重天,只不過要求不高,能夠承受真元在身體內亂竄就行,你看天上的月亮。”
常尚齊抬頭,月亮竟然在這個時候碎了。
“這就是煉氣士的手段,看樣子是茍家大院那邊呀。”老頭子提著酒壺猛地灌了一口酒,緩緩說道。
常尚齊見到這邊異象不由得感慨道:“圣人云‘子不語怪力亂神’,可是這可令月圓月缺的本領卻是令人心神往之呀。怪不得大權的最后幾位皇帝都在求仙問道呀。”
老人走回房間,常尚齊也跟在身后,等老人進了屋子,常尚齊卻站在了門口,手里還提著半只燒雞,只是他默默地把另一根雞腿撕了下來,用油紙包了起來塞進了懷里,看向了站在大門口的那個消瘦身影,叫做小螞蟻的小乞丐。
屋內的老頭把這些都看在眼里,暗自欣慰,也看向了那個憨厚的小乞兒,默默地又灌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