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茂身后的馬車響起幾聲輕微的咳嗽，金鯉覺得自己已經耽誤他們太多時間了，就主動提出告辭，臨走還說：“馬車里是王府的女眷嗎？一路勞苦奔波真是辛苦，王爺還是快些回府歇息吧。對了，你們肯定會請太醫，但太醫用藥向來平和，有時不妨考慮一下民間大夫。我認識一位，若是有需要，可以推薦給王爺。對了，這個人奚將軍認識，就是治瘟疫的時候的那位張大夫。他現在已經是全京城最有名的給女眷看病的大夫了！”

　　奚茂看了一眼馬車，眼中有絲隱忍，當即就點頭：“那就勞煩小鯉姑娘了！十日，十日后吧，還請小鯉姑娘可以陪這位張大夫一起過來?！?p>　　奚浩凌也接上：“初次上門，屆時我去解憂閣接小鯉姑娘?！?p>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位鎮西王和驃騎將軍對自己這么熱情，但金鯉還是應下了。

　　等金鯉的身影一消失，馬車里終于響起一陣啜泣，奚茂和奚浩凌對視一眼，全都鉆進了馬車。一位臉色蒼白的中年美婦已是淚流滿面：“是她，絕對是她！就是我的芩兒！”

　　“母妃，你且放寬心，十日后你就能見到她了！”

　　“是。你這幾天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喝藥，爭取十日后見她精神一些！”

　　奚浩凌和奚茂的安慰讓美婦精神了些，用帕子將淚拭去，不住點頭：“是！我一定要好起來！”

　　金鯉對此渾然不覺，晚間見到顧有榛，先是跟他說起科舉考試恐有人插手的擔憂，顧有榛揉了揉他的腦袋，說：“安王和福王怎么可能放過這么好的機會？你放心，他們不會得逞的。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我看倒是清塵這種沒有任何后臺的勝算還會大一些。而且我今天還上了道折子，改了殿試的規矩，宋焱和宋燃那些手段，應該都用不出來了?！?p>　　金鯉徹底放心了，她沒問這改變的規則是什么，轉而絮絮叨叨地說起遇到奚茂和奚浩凌的事情，聽金鯉說起鎮西王他們對金鯉很熱情，顧有榛說：“那是因為你在邊城治疫時做下的那些事情，他們都記在心里，我的小鯉這么好，當然值得大家對她好！”

　　金鯉心中甜蜜，就將此事放下了。

　　殿試這日，風和日麗，春光明媚，應試的一百名進士著統一的月白色襕袍，在一個時辰內完成一篇策論后交與專人用館閣體謄抄，再送至大殿等候評判。

　　說到這個評判，今年跟往年略有不同。往年是由禮部和吏部共同主持的，今年在國師大人的提議下，竟然提出在當日參加早朝的官員中隨機找出十三名文官來評判。這些文官本身就是進士出身，這評判的資格和水平當然是有的。此舉徹底攪亂了宋燃的計劃，當即就提出了反對，柳行東甚至還搬出了有違天道的理論，宋焱也不樂意，也表示此等祖制還是不要輕易改動。銘帝一度產生動搖，直到第一天上朝的鎮西王說起他近日在京城聽到了不少關于科舉考試的流言，為了平息謠言保證科舉考試的公平性，國師的建議值得考慮。

　　銘帝這才同意了顧有榛的做法。

　　文武百官靜靜地等在殿中，禮部尚書將謄抄好的卷子親手交與銘帝，銘帝示意常公公叫手下的內侍給在場的文官分下一個號碼牌，然后銘帝親自從一個竹筒中抽出了十三個號碼，這十三位官員就被帶到偏殿閱卷去了。鎮西王還自告奮勇去監督他們閱卷。

　　官員們繼續等待，期間宋焱很是刷了一把好感——他提出無論是考生還是官員，今日等候的時間比較久，不如賜下茶水點心，以示皇恩浩蕩。銘帝夸贊了一番宋焱的仁厚，很快依言照做，文武百官已經站了好久，終于可以坐下來休息，投向宋焱的目光也充滿感激。

　　宋燃坐在一張小幾后面，拳頭緊緊握起，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無論是壞了他大事的顧有榛，還是這位假仁假義的福王都一樣討厭。捏了捏袖袋里的折子，他望向顧有榛，見他背脊筆挺，輕輕吹著茶沫子的樣子行云流水，一如既往地高潔出塵。他冷哼一聲——但愿，過會兒將這折子遞上去的時候，他還能這般云淡風輕。

　　又是兩個時辰，卷子和寫著考生分數的折子放在了銘帝面前。前三名，還是得有皇帝來定奪。銘帝仔細地查看了十三位文官挑選出的前三名候選人的卷子，挑出了三張，他心中已經有了決定：“這三位，一位犀利，一位風雅，一位新奇，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文章。至于最終怎么評判，國師，田卿，王卿，你們且上前看看。”

　　銘帝口中的“田卿”和“王卿”就是本來的主考官吏部尚書田福州和禮部尚書王世平，兩人和顧有榛一道看了銘帝選出的三篇策論，眼中均有驚喜。

　　王世平先開口：“恭喜陛下！本屆考生才學過人，實乃陛下和大殷之幸！特別是四十四號這篇，文風磅礴，筆有千鈞，定是位胸有千壑之人！”

　　田福州卻更屬意那篇辭藻華麗的十五號，顧有榛卻把票投給了三十號，如此一來，三篇文章各得其一，最終的決定權就交在了銘帝手里。

　　略一思索，銘帝開口：“三十號考生頗有些新奇古怪的想法，本朝如今國泰民安，倒是需要這樣革故鼎新的人才，狀元就點三十號。十五號從文章看是個風雅之人，想必是位翩翩公子，就點為探花吧，四十四號就點為榜眼。宣三人上殿覲見！”

　　“封清塵（甘宏鑫）、（陳忠旭）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人跪倒，殿中數百號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難得這三人還能鎮定自若，銘帝看清三人的樣貌，更加滿意。封清塵人如其名清俊出塵，甘宏鑫高大威猛，陳忠旭風流瀟灑，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少年。

　　銘帝先是夸贊了一番新科狀元封清塵的奇思妙想，接著就開始打趣他欽點的榜眼和探花：“哈哈！想不到吳生如此清秀人物寫出的竟是如此磅礴之文。甘生如此威猛，寫的卻是風雅之文?？梢娢恼乱踩缛?，不可以貌取人?！?p>　　眾人均大笑起來，田福州更是笑出了眼淚——未來女婿竟然中了探花，比兒子當年成績還要好，這女婿雖然家世不顯但未來前途無量，自己女兒眼光不錯果然是個好的。

　　跟田福州同樣激動的還有陳昭——那位高中榜眼的陳忠旭就是他的大兒子，想起當初因青樓女子被殺一案他還身陷囹吾似乎還歷歷在目，如今竟能昂首挺胸站在金鑾殿上，他忍不住以袖拭淚，望向顧有榛的眼光更友善了——國師和金鯉的幫忙，他終生難忘！

　　奚茂也很開心——因為封清塵竟然真的中了狀元，金鯉聽到一定很高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