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靖的住處在嘉國府正房西廂房后的院中。因為沈江東的夫人長居通縣,沈江東亦不常在正房起居,總是宿在外書房。偌大的府邸就住著他們父女二人,侍從多居于外圍,沈和靖所住之處頗為清寂。
沈和靖用了些點心,見父親一直沒回來,她心下掛念著建安郡主的安危,徑自往外書房去尋父親。外書房門前點著兩盞明瓦琉璃燈,照著花樹分外好看。沈江東身邊的侍從看見沈和靖,連忙走上前小心道:“姑娘,武定侯府來了人,正在和老爺說話。”
沈和靖蹙眉問:“武定侯府來人?為了什么事?”
侍從小心道:“小的不知,仿佛是……是為了他家孫將軍的事。”
沈和靖追問:“他家哪位孫將軍?”
侍從笑道:“這小的就不知了。老爺方才吩咐過了,若是姑娘來尋老爺,叫小的轉告姑娘,請姑娘先去安歇。老爺這頭不知道幾時才能談妥。”
沈和靖想了想,頷首道:“我知道了。”說完帶著自己的侍女往正房的院落走。
她身邊的侍女移影道:“自打孫統領出京任職,咱們府上已經好久沒同武定侯府走動過了。她家小姐文定,夫人不在,咱們府上也沒人去吃酒。”
嘉國府與武定府早年相交很厚,武定侯的叔父當年在軍中與沈江東淵源極深,后一度官至大司馬,如今已然致仕回原籍。定遠侯的堂兄早年出任金吾衛指揮使、京衛副統領,曾為沈江東的下屬,先皇后去世后又改任贛州總兵、左都督,自此離京,兩家的往來自此日漸稀疏。沈和靖揣度其父其實“憂讒危機”,擔心朝中有人議論世家結黨,所以有意避險。如今武定侯府悄悄來見沈江東,不知所謂何事,難道與沈江東離京的籌謀有關?難道今上有意召回原京衛副統領經略京畿軍務?
沈和靖胡思亂想間主仆二人已經回到了沈和靖的居所練波樓,門前題有“品題千古士,風月一天秋”的字樣。練波樓是座七楹長樓,多條曲徑從門前小園直通樓上。樓前長廊環繞,直通上房和西花園。一進門,先瞧見靈仙祝壽式的落地罩,移影笑道:“人都哪里鉆沙去了?姑娘不在,你們一個兩個可都自在逍遙去了。”
這時小鬟紛紛從樓上下來,服侍沈和靖更衣卸妝。沈和靖從一樓掃了幾本書裹挾在懷中上樓,只見二樓正堂上長窗大開,窗前點著一對河陽花燭。沈和靖笑道:“這是誰在拜月?怎么這樣懶,不到園里去拜,反而藏在樓上?”
孤影笑道:“昨兒姑娘讀書,說什么‘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她們瘋魔了,瞧見樓下有海棠花兒,偏在這里點兩支蠟燭。”
沈和靖笑了笑,只對移影道:“我想吃珠市口瑟瑟居的紅絲水晶膾,你從東壁下的柜子里拿五十錢交給二門上的小廝,叫他明天早起去替我帶些。”
移影道:“知道了,姑娘早些睡。”
沈和靖點點頭,“你們都下去歇著好了,我這里不要人陪。”
待人都退了出去,沈和靖尋了一件褙子披在身上,憑窗遠眺。今日的見聞讓她久久不能平靜,于是強壓心頭的疑惑,重新回想昨天與建安郡主相聚的所有細節。建安郡主沒有異常、她身邊的貼身侍女菱歌也沒有異常。和王府在宗親和世家之間一直十分低調,和王沒入仕,更不曾在朝中與什么人結下大的仇怨。究竟是誰要對建安郡主出手?
沈和靖到夜半子時也沒誰,坐在窗下心不在焉地彈琴。沈江東聞聲而至,沈和靖下樓道:“爹爹,武定侯府的人走了?”
沈江東頷首,“你怎么還沒睡?”
沈和靖道:“睡不著。怎么,孫叔叔要回京衛任職?有沒有建安郡主的消息?”
沈江東道:“和王今晚沒回城,暫時還沒有建安郡主的消息。孫承賦要回京了,你母親也該回京了。”
沈和靖心頭疑云乍起,“母親要回京衛任職?”
沈江東一笑,“怎么可能?你母親當年離開京衛的時候就曾說過不會再回京衛。她回來打點好府里的瑣事,咱們好安心離京。”
沈和靖坐在沈江東下手,隨手拿起一只花絲香球摩挲,口里道:“您說誰會對清嘉下手……”
沈江東嘆了一句,“說不定是人家的家事咱們哪里知道?和王不簡單……”
沈和靖道:“是么?這我可真沒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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