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殺
聽著眼前少女字字泣血,行健把頭微微垂下,沉默了。其實,行健并不是沒有殺過人,和他的兩位兄弟:謝文禮、仲九冬一樣,行健的手上染過鮮血,而且不止一條。所以要幫助眼前少女結束生命也不是不可以。
行健輕吸口氣,眼眸露出回憶之色,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殺人的場景:
這是行健還在當兵的時候,一行七人,行健是隊長,其中就包謝文禮和仲九冬。
但那時行健才是初出茅廬,在作戰上的各個方面都不是很有經驗,怎能算計過陰險老辣的犯罪分子。就這樣,行健帶隊的第一次作戰,理所當然的失敗了。
失敗了不要緊,問題是行健隊中最可愛的一名成員,胡建鴻,因為失誤而落入敵人的手中。胡建鴻的年齡雖然并不是最小的,但看上去卻是非常乖巧可人,行健、九冬等年齡稍大一點的,都非常喜歡這個男孩。所以胡建鴻被敵人綁架這件事,令得行健非常自責。
沒有回大本營向上級報告,也沒有請求任何支援。行健一不做,二不休,另起一張白紙,重新撰寫進攻計劃。經過先前的戰斗,行健大約了解了敵人基地的布局,并對這次新出的計劃有十足的把握。
在荒郊野外露宿一夜,第二日天還沒亮,行健就帶著眾隊員對著敵人的老巢進行圍剿。行健本就聰明,再加上其余五位隊員的完美助力,幾沒費多少功夫,便攻破了敵人的防御,血洗了昨日的恥辱。
只是,當行健看到滿身鮮血淋淋,被泡在鹽水中哀嚎不斷的胡建鴻時,徹底憤怒了!因為以前行健沒有參軍時,生活在原始森林,那里可沒有什么可以威脅到他的事,自然不會發生像現在這樣的狀況,所以行健一般不會感受到憤怒。但是這一次,行健真的是怒了!這是一種從未出現過的極端情緒,將行健的理智完全沖散!行健還清晰的記得,他那時隨手從地上抄起一把刀子,幾步走到已經被九冬控制的匪首的面前,不顧上級說的“要抓活的”的話語,直接將手中刀子捅進對方心窩!
鮮血從匪首的心窩飆出,濺了行健滿臉。但行健還是覺得這樣不夠,還不能完全泄掉心中之憤!趁匪首還活著,行健又將纖細的手臂伸進那一條出現在匪首胸口上的猙獰傷疤,硬生生的將對方心臟扯出,然后捏碎!
這便是行健第一次殺人。不過事后,行健并沒有出現什么愧疚自卑的情緒。因為行健覺得,殺掉匪首,無異于殺掉一個動物,絲毫不需要去憐憫糾結。行健之后又殺過很多次人,全是一些殘害人民,十惡不赦的惡徒,所懷著的心情與行健第一殺人時無異。這些惡徒犧牲他人利益或者生命而滿足自己,與那些為了填飽肚子而獵殺弱小動物的山禽野獸又什么不同!野獸捕食還是因為生存的需要,而這些人呢?這些人殺人只是為了自身微不足道的欲望!這比禽獸還不如,行健殺之,又有何疚!
然而,這次,行健又要殺人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他殺的不是什么惡徒,也不是什么禽獸畜生。她,是一個人。不僅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受害者,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受害者!
行健拔出腰間匕首,用手輕輕摩挲著,神情有些糾結和苦澀。說實話,他還真下不去手。
但是,看著少女哀求的眼神,行健知道,也許對少女來說,將她殺掉,并不是受罪,而是一種解脫。將手中這把黃燦燦的匕首刺入她的胸膛,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真的打算選擇死亡么,不就再考慮考慮其他的道路么?將這份仇恨背負下去,直到有一天,找到報仇的機會……”行健雖然知道他說的話不會起任何作用,卻還是忍不住將話說出。清朗的聲音中,帶著嘆息。
“呵呵,報仇?如果我是你,是還有點希望。但是像我,天資平平,沒有背景,沒有家世,叫我怎么來報仇!把我殺掉吧,這是我最后的愿望。我死后,至少還能與我的男友在黃泉路上相伴,互相有個照應。”少女自嘲一笑,神情中,決斷之色表露無疑。
“那……道友,一路走好。”行健眼神一黯。雖然預料到了這個結果,可當真正被拒絕時,行健還是不住地感到失落,與莫名的傷心。
雖然行健與少女相處的時間還不過一炷香,但是行健卻對這個少女的經歷深感同情。一想到眼前少女即將死去,而且兇手還是自己,行健就感到一陣惋惜與罪惡。不過,某些事,行健是必須要做的。
噗!
一道黃芒從少女胸前穿過,穿過少女的胸膛。鮮血汩汩地向外流出,染紅了少女的衣衫,和她腳下的大片草地。
少女瞳孔一縮,怔怔的感受著這突如其來的疼痛,待到半晌后才反應過來,眼中露出解脫和謝意,溢滿鮮血的嘴角泛起一個滿足的微笑,轟然倒地。
行健從尸體上拔出匕首,并向著一旁甩了甩,潑灑掉了其上的血跡。熟悉的一套動作,行健又做了一遍,只是這次,少了幾分興奮和快感。
行健就這樣看著在地上靜靜地躺在地上的少女,半天沒說一句話。他,這個叫做徐行健的男孩,殺人了,殺了一個真正的人,而且還是一個本來應受到同情的少女。這將會成為行健生命檔案中,一個抹不去也忘不掉的污點。
萬丈霞光洋洋灑灑,灑落在天地間的各個角落。照在樹林中,分成點點耀眼光斑,枝杈搖晃,散落金芒燁燁;照在原野上,鋪成萬里金黃大道,野草曳動,引起麥浪陣陣。
少年舉起消瘦手臂,映照在夕陽之下。如火似金的霞光更襯托了少年手上流滿的紅色的鮮血。一滴,一滴,鮮血順著白皙的手臂,滴在這金黃的草地上,濺在少年的草履之上。
“我的手……真是骯臟啊……”行健望著自己的手臂,臉上浮現自嘲之色。
“呵呵,也許,我生來便是干這活的吧。在這弱肉強食的修真界,以后,這樣的事,我也不會少做吧……”行健輕笑。可這笑容,卻顯得很苦澀,顯得很無奈,顯得很悲傷。
“誒!”行健微嘆口氣,整頓整頓心情,掏出一塊手帕,將自己染滿鮮血的手臂擦拭一遍。他又從腰間儲物囊中拿出一個白色小瓶,將蓋子拔開。
小瓶中,散發出縷縷白煙,飄入行健的鼻腔之中。一股難聞的骨灰味,隨著行健的嗅覺神經,傳入他的大腦。
“沒想到,周兄給的毀尸粉,要在這地方用上。”行健眼神黯淡,愧疚之色布滿面龐。懷著沉重的心情,右手一抖,將白粉撒在已然完全沒了氣息的少女身上。
滋滋!
一陣難聽的聲音在死去的少女身上響起。尸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點點白絮,飄向傍晚霞中,那一輪半落的夕陽。
看著尸體消散,行健似有一種說不的復雜心情,他不知怎么表達,怎么講述。最終,千條萬緒,全部話作一聲長嘆。
轉頭看了看快落山的太陽,行健自喃道:“也該回去了吧,都拖了這么久了……”
背過身,少年起步,向著周義多洞府的方向走去。可是剛走幾步,少年又將腳步頓住,腦袋一側,瞟了瞟身后的虛無。
“道友,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此仇,我徐行健,幫你記下了……”少年兩唇輕起,口中蹦出一個個清晰的語段。雖然說出這番話時,情調不是很高,還略帶著惆悵。但是其內的堅定,卻不容置疑。
說罷,少年重新起步,繼續向前走去。
夕陽暮色之下,少年的背影,略顯佝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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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隋煙月
應該是我又一次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