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窮人不配擁有淚水
下午兩點半。
許云龍打了個哈欠,從一間沒有課上的教室睡醒,懶洋洋地拖著不情不愿的步伐,不緊不慢地往學生活動中心走去。
雖總有人說生前不必久睡,死后自然長眠。但是在燥熱夏天里沒有中午覺,就像西瓜放在太陽底下好久直接拿過來切開吃一樣,即便無傷大雅,也未免有些可惜。
想在哪里撒,就在哪里撒,和想什么時候睡,就什么時候睡,一直是許云龍用來衡量一個人擁有多少自由度的標準。
當然,按照他這個標準,全世界最自由的大概就是天橋底下那幫沒啥事干的閑人了。
“哼哼哼……”
睡醒一覺,恢復了些許精神的許云龍哼著不著調也不知名的歌,穿過一條小綠徑,繞過大汗淋漓還在踢球的足球愛好者,向一只躺在草坪上的流浪肥貓吹了聲口哨,抬頭,終于看到了“學生活動中心”六個打字。
扶著樓梯往地上一層走去,各種各樣的超大聲音樂差點沖破許云龍的耳膜。
不知道用沙啞的嗓音唱著什么的外國大媽。
聽起來還不錯但仔細細究卻發現歌詞完全狗屁不通的偶像團歌。
還有純粹就是弄個響熱鬧熱鬧的DJ音樂。
不少團隊穿著形形色色的衣服在那扭來扭去,在對節奏、拍子等方面一竅不通的許云龍眼里,完全就是一副百鬼夜行、群魔亂舞的景象。
許云龍一眼掃去,甚至還看到了一個小女孩模樣,梳著兩條馬尾辮的女孩在那鼓著嘴巴吹嗩吶。
“……”
許云龍瞇了瞇眼,當下掃過幾班人的陣容,才在東北角發現了唐楚楚她們在那排練。
許云龍撓撓臉頰,溫溫吞吞地走過去,發現那邊地上其實也坐著不少圍觀觀眾后,方才有些放下心來。
他自認臉皮算薄,如果只有他一個人突兀地坐在那看唐楚楚跳舞,自己都覺得自己變態。如果有多幾個人和他一起變態,他就會覺得其實沒那么變態了。
心中自我安慰一番后,便走近了,唐楚楚正在和白雅蓉互相搭著手跳舞,看見他過來了,眼睛微微一亮,不小心便亂了幾分,白雅蓉疑惑地皺了皺眉頭,兩人手忙腳亂了一陣,才又恢復到了和別人一樣的節奏。
許云龍正四處看著哪里能找個不遠不近的位置,沒走兩步,卻發現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正抱著膝蓋,嘴里不知嚼著什么,在一本正經地看著唐楚楚她們跳舞。
許云龍四處望望,沒發現小女孩身旁有誰陪著,當下也有些不太愿意走過去。
他些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同學心目中的形象似乎不太好,而且模樣也絕對稱不算帥氣溫暖之類的,要是貿然坐過去搭話,估計家長見到了會想報警吧。
“叮咚——”
腦中有聲音響起。
“日行一善任務頒布:成為白雅藝的朋友吧。”
“任務成功獎勵:白雅藝的小糖果一顆。”
“任務失敗懲罰:左手中指粉碎性骨折。”
“……”
許云龍無助地抽抽嘴角。
現在就算別人不說,他也百分百能確定面前這個小蘿莉就叫白雅藝了,因為這個系統從來都是和自己對著干的,只要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百分百就會被系統給安排上。
而且他也以血的教訓得出過結論:不要懷疑任務失敗的懲罰。
雖然現在的情況看似和左手中指沒有什么關系,但是許云龍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不接受任務或者任務失敗,自己的左手中指肯定會粉碎性骨折掉。
也許是忽然闖進來一只狗來咬自己的手指、又或許是一顆高速飛來的籃球要砸自己的臉被自己下意識地拿手那么一擋、甚至是走著走著路平地摔一跤,然后身旁一輛飛馳而過的小轎車專門來碾自己的左手中指,各種各樣的奇葩現象,是只有自己想不到,而絕對不存在系統做不到。
迄今為止,許云龍接受過最殘酷的懲罰是:老富婆的吻。
當然此等風流韻事早已給龍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自是不提也罷。
許云龍嘆口氣,像做賊一樣左右觀察了一陣之后,整理了一下衣襟,拿手扶了扶臉頰,整出了一個自認是鄰家大哥哥級別的無害化溫暖笑容,隨后才走過去。
“嗨,小朋友。”
白雅藝嘴里正吹著一個口香糖泡泡,轉頭,看了許云龍一會兒,忽然眼睛有淚水涌出。
“啵。”
泡泡破了。
白雅藝的身子縮了一小圈,求助似地去看了白雅蓉一眼,發現姐姐正在投入地跳舞之后,低下頭,努力地抿抿嘴,眼淚一直在打轉可就是不出來。很久之后,才在許云龍的yin威之下,害怕地開口。
“大哥哥,不要殺雅藝好不好?”
“……”
許云龍虛偽至極的笑容僵住了。
他想起了他的妹妹總夸他是“小女孩殺手”,現在仔細想來,也許那根本就不是夸也說不定。
“雅藝、雅藝有乖乖地在這里等姐姐哦,雅藝沒有鬧,一句話都沒有講……”小女孩的手指十分不安地攪來攪去,她似乎試圖和眼前這個窮兇惡極的人講道理,“所以、所以……”
“你叫白雅藝對不對?”許云龍嘆口氣,和白雅藝保持了一人的距離,慢慢地坐下了,“放心好了,我不是壞人。”
“可是哥哥給人的感覺很像壞人……”
這就是許云龍不喜歡小屁孩的原因。
他們永遠以第一印象去判斷一個人的好壞,而永遠不會去想一個雞窩頭男孩的內心也有著非常溫柔的內心。
許云龍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么,他一向就和小孩子、尤其是小女孩相處得不太好,大部分時候不是小女孩覺得他無趣,就是他覺得小女孩幼稚,他的妹妹許及雨就曾經給他下過一個精準的定義。
“哥哥這輩子就是沒有女人緣啦,嘿嘿。”
……
每當想起妹妹無心的話,單身狗許云龍的內心就在滴血。
“那個……”過了不久,縮成一團、穿著白舊衣服的白雅藝終于勇敢抬頭看向許云龍,“哥哥為什么會知道雅藝的名字?”
“秘密。”
“……秘密,可是雅藝明明沒有和別人講過話……”白雅藝小聲地嘟囔著,小腦瓜轉了好久,眼睛忽然亮了起來,看著許云龍,“雅藝知道了,哥哥是哥哥派來保護雅藝的,對不對?”
“哈?”
“那哥哥什么時候能回來,哥哥知道嗎?”
“雅藝好想好想哥哥。”
“姐姐昨天才說,要是哥哥在的話就好了。”
“警察叔叔到底把哥哥抓去哪里了呢?”
“哥哥明明說過,只要雅藝乖乖地,哥哥就會回來的。”
白雅藝看著許云龍,忽然崩潰了,在許云龍驚慌失措而又一頭霧水的表情下,用手背捂住眼睛,渾身開始抽動起來。
“雅藝、雅藝、雅藝不要當乖孩子了……嗚。”
小聲、小聲、小聲地抽泣著,可就是沒有大哭。
窮人家的孩子,總是很早就把眼淚還給了老天爺。
他們很小就要懂得窮人不配擁有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