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剛剛當上法醫的時候。”
繆北山深深吸了口白沙，吐出一口厚重的煙霧，透過青煙的眼神格外的離。
“1929年四月，我剛剛在法醫界嶄露頭角，年少輕狂不經事。那天下班我順著民族大街往家里開著車，剛過一個紅綠燈在拐角那邊隱隱約約瞅見個人，摟著一個昏過去的姑娘往巷子里趕，火急火燎的。”
繆北山的臉色在此時有些頹唐：“那時候我也沒個什么自我保護的意思，眼看著姑娘要遭遇不測，我趕忙把車停了一溜煙跟上去。跟著犯人大皮靴子的腳步在巷子里頭七拐八拐。
好不容易吧，終于找到了人了，我一看那人里面兒的褲子都脫了，趕緊從地上摸了一塊磚頭砸了下去。
那人先是被我一下子砸在地上，然后整個人都開始抽抽起來，我那時候哪管那么多啊，強奸婦女活該打死。發了狠，操起磚頭砸了不知道多少下。”
他伸出雙手比劃了一下：“當時紅的黃的濺了我一身，地上也都是些顱骨和脊柱的骨頭渣子，虧得我是學的法醫專門往這些脆的地方砸。
過了大概有個好幾分鐘吧，我這才發現事情不對了，巷子里黑漆漆一片，我手上濕噠噠的黏糊糊。
借著月光瞅了瞅，好家伙全是腦漿子。直接整個人就給躺到了地上。
就這會，姑娘也已經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瞅見這幅畫面差點兒給叫出來，我趕緊沖上去捂住她的嘴。
發著狠說了句：不許叫！”
他頓了頓，似乎在等沈泛有什么反應。沈泛看著他說了一句：
“我怎么覺著你才是強奸犯呢？”
“我要是強奸也不犯下這么大的錯。“
他苦笑兩聲接著說道：“我的手捂住那姑娘的嘴巴，腦漿子什么東西估計都被她吃了有一半了，然后她掙脫開我的手在地上吐得稀里嘩啦的，我也沒好意思去扶她。
等著她吐完了之后用力把她給扶起來說：我今天怎么說也是在幫你不被別人侵犯，算起來我還是你的恩人，我也不要你報恩，一會我把這里都處理了，你就當你什么都沒有發生，安心回家，懂嗎？”
“霍，就您這兩句話不去山上當個山賊什么的可惜了”沈泛喝了口冰可樂。
繆北山沒理他，接著說：“那姑娘年紀不大，也就是個高中生的年紀，當時哭的特慘，我揮揮手讓她趕緊走了，她也就順著我的意思往巷子外面跌跌撞撞的給跑走了。
我要說不擔心他報警那都是假的，當時這會兒也沒時間管的上那么多，我也不能連著那個姑娘也一塊兒殺了吧？
然后我出去把車子開到巷子口，先在車里頭找了一個裝菜的麻袋，把尸體塞進里頭去抗回車上，得虧那是晚上十一二點來鐘，沒什么閑人在路上晃悠。
又從車里面拿了消毒水抹布和塑料袋什么的，把現場的東西零零散散都拼湊裝袋子里頭，沒法檢的就澆消毒水在上面，用抹布掃到一塊兒扔了。
最后把消毒水都澆在地上，整個巷子全是一股子的消毒水和腦漿子味兒。然后又把垃圾桶踢翻在地上，什么屎啊尿的都混一起，混瓷實了就開車回家了。”
“您這也是夠膽子的，怕不是都謀劃好了吧？”沈泛似笑非笑說了句。
繆北山揮揮手：“你以后要是當了法醫，現場再怎么離奇都有機會見識，而且你當的絕對比我好啊。”
“就當您是捧我了。”
繆北山沒接他的茬接著說：
“后來我回到家里頭，把尸體拎出來在廁所給剁碎了，再裝到袋子里頭，隔天扔進下水道里去了。”
“沒了？”
“沒了。”
“沒被發現？”
“發現了。”他又點根煙。“那是半年后的事情了，在長江漁船打撈工作隊的例行打撈的時候撈出來的，那會兒袋子已經破了，順著江流到打撈隊船上的時候，就剩下些骨頭渣子了，最后啥也沒查出來。”
“啪啪啪!“三聲鼓掌響起，沈泛贊嘆的站起來道：“不愧是繆老先生，您這手法神乎其技。”
隨后沈泛繞著繆北山走了一圈，緩緩開口道：“但是我總覺得...您似乎不止這一件案子吧？”
繆北山皺了皺眉道：“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啊...”
沈泛彎下腰，和繆北山湊近了臉道：“二十年的追溯日期已經過了啊...”
法律規定殺人案件的審理追溯日期只有二十年，過期追溯除非上報最高檢。
繆北山站起身，走到窗戶邊上，看著外頭灑落的陽光嘆了口氣。
“你這不是在調笑我嗎，只是因為我的殺人案件追訴期過去了，你就認為我還有案子了？”
“不。”
“那是？”
“你還沒有解釋那一副向日葵。”
沈泛輕笑兩聲，出去把掛在樓梯上的那副向日葵給取了進來，伸手遞給了繆北海。“這可是你的寶貝徒弟送你的，這其中有什么東西您應該是知道的。”
繆北山接過畫作，輕輕地摩挲著上面的痕跡，緩緩開口。
“能知道這么多，是你的天賦，也是我的不幸。我只求你在我說完之后不要牽扯上那臭小子，至于我這個老頭子，你就看著辦吧。”
沈泛搖了搖頭道：“我不會報警的。”
“那你為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繆北山聽后愕然至極，愣了半天，隨后臉上蒼老的皺紋擠到了一塊兒，發出幾聲干癟的笑聲說道
“有你這種人才，是國家的幸運啊。”
他站起身子略過沈泛，在書柜地下拿了套茶具，用電熱水壺燒開了水，拿出一罐密封的茶葉沖到茶壺里頭。
沈泛沒有急著等他開口，不時贊嘆兩聲他泡茶的手藝，高斟低濁，韓信點兵。
待到兩壺茶葉泡開了，繆北山端過一碗道：“請飲茶。”
沈泛刮開茶沫品了一口說道：“好茶，即便不是母株，也相差無幾了。”話到這里，繆北山才贊賞的看了沈泛兩眼，緩緩道出當年秘辛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