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步霄咣當一聲把椅子踹了出去。

　　“她怎么敢這么做！她怎么能這么做？”

　　一眾下人兢兢戰戰地在臺階下跪著，左相府園林華美，山水都在一園中，可現在柳步霄滿臉怒氣，只想一把火燒光這些花里胡哨的姹紫嫣紅。

　　夏白苓昨晚給荊王的建議被采納了，今日早朝，荊王當眾點名左相，禁止舉辦壽宴，只能在家中和家人共度，甚至口頭建議百官居住都城，約束家人不得出府。

　　權貴的壽宴那叫壽宴么？那是合縱連橫，智者博弈！緊接著柳步霄心里就是一頓自己也聽不懂的牢騷，什么“權謀”、“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柳步霄這些年混蛋歸混蛋，對自己的未來也不是沒有一點規劃。

　　大哥是仙家苗子，要光宗耀祖，二哥文武雙精，必然執掌柳氏大權，自己還能做點什么？不就只能長袖善舞，攻于人脈么？

　　現在可好，本來是為父親大人分憂，給他一個驚喜，安安穩穩辦壽宴，證明一下自己也不是個不學無術的混蛋。

　　結果呢？壽宴都整沒了！

　　沒了！

　　柳步霄本在園林的觀景亭中請幾位好友飲酒，在座都是未來荊都的掌權者，正在說壽宴如何如何。

　　竟然給他這么一個消息！

　　反了！

　　“真當我柳府沒有金丹？！”

　　柳步霄踢飛了凳子還不解氣，把手里的扇子也摔了出去，正砸在一個仆役的頭上。

　　那仆役吃痛，卻連動一下都不敢，畏畏縮縮地跪著。

　　“去請王客卿來見！”

　　桌邊坐著的諸君面面相覷。

　　荊國左相柳啟明通內務，干的是類似后勤的活兒，右相王復興參社稷，抓的是政務。

　　右相老來得子，名曰王忠卿，一根獨苗，還無心于修行，但耳濡目染，對政事極有天賦。

　　斷然不能在這個節骨眼讓柳步霄這個混世魔王去給靜齋慈航添麻煩的。

　　荊國的麻煩已經足夠多了，倘若說對抗瘟疫算作戰爭，靜齋慈航就是第一線的將士。

　　金丹對決？那把靜齋慈航的犧牲置于何地？

　　王忠卿嘆了口氣，掩蓋起對柳步霄的失望，笑著開口勸解。

　　“柳三少切莫生氣了，瘟疫乃是天災，壽宴不能舉辦也不能怪靜齋慈航啊。”

　　柳步霄見是王忠卿這位重量級的權貴替補開口，怒氣稍減，可嘴上依然不罷休。

　　“家父能有幾個八十壽？他老人家身體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做兒子的希望他長命百歲，可歲月哪又會聽凡人的心愿？”

　　王忠卿眉頭微皺，就算是拖，也得先拖住他才行。

　　“柳三少可想，若金丹碰撞，王室必然出面調解，最好也不過各打五十大板，草草收場，不如靜等時機。以三少的家室能力，總有出這口氣的時候，何必撈不著好處，惹自己一身騷呢？”

　　呵，這個紈绔，恐怕明天就把這件事兒給忘了。

　　他要能整出來點事情，那我王忠卿可算是見鬼了！

　　見鬼不見鬼不好說，但王忠卿內心是小瞧了柳步霄。

　　他還年輕，不知道立下的旗子，都是用來倒的。

　　不過眼下柳步霄確實冷靜下來了。

　　他意識到在一眾鳳雛面前自己還遠不夠如此失態的資格，長吁一口氣，臉上又換回了精致的笑容。

　　“王兄教訓的是，是在下唐突了。家父的壽宴看樣子是不能宴請各位了，今日機會難得，權且當我們這些小輩樂呵一下，繼續品酒，品酒！”

　　柳步霄拍拍手，斥退下人，喚出舞女，又帶著各家少爺享樂起來。

　　歌舞升平中，絲毫不見局勢的緊張之感。

　　此間的眾人在飲酒賞樂，青州的徐子墨在找成杰。

　　徐老爺子的能量異常強大，青州城城主得知是徐老爺子的意思，二話不說就張貼告示，通告全城。

　　徐子墨陪著徐老爺子一起來了青州，他的任務是帶著介紹信去靜齋慈航的分壇和各大醫館為處理瘟疫建言獻策。

　　這是個說重要也重要，說沒用也沒用的事情，畢竟外行指導內行多半是行不通的。

　　但關于青州如何應對時局的兩三事，都是徐子墨提出的建議，徐老爺子也想鍛煉鍛煉徐子墨，不讓他閑著。

　　在此之前徐子墨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就是生產口丨罩。

　　為此，他需要成杰的幫助。

　　書院不愧為問天宮的下屬機構，成杰在機關術上已經不僅僅局限于木石等傳統材料，即使是布匹草本他都有涉獵。

　　這正是徐子墨所需要的。

　　尋常人可能想象不到那究竟是多么偉大的一項發明。

　　最初的醫師是沒有口鼻防護工具的，即使有，也往往是用面紗或者粗布遮掩，最多淋上一些藥劑或香料。

　　這遠不能保護醫師避免被感染的厄運。

　　口丨罩非常有講究。

　　在徐子墨前生的幽若普大洲上，曾經爆發過人類最慘烈的瘟疫，鼠丨疫。

　　在諸多流傳的民間故事里，鼠丨疫又叫做黑丨死丨病。

　　它是一種以老鼠和跳蚤為主要宿主的烈性傳染病，其中肺鼠丨疫會由人類相互傳播，發病快且癥狀嚴重，曾在三年內奪取幽州大陸接近三千萬人的生命。

　　那時的幽州人發明了一種鳥嘴面罩，遮住整個面部。鳥嘴下方開洞，其中塞入藥草，去除尸體的腐臭味。

　　但這種面罩并沒有發揮想象中的作用，醫師仍然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醫患之間的相互感染直接導致了鼠丨疫的大規模、無法控制的爆發。

　　其中一個較為關鍵的地方在于，鳥嘴并不能有效地過濾空氣。

　　但不同于幽州爆發的鼠丨疫，在徐子墨祖國歷史上，一位名叫伍連德的醫師，在當時危急的局勢下，不到4個月就撲滅了那場場震驚中外的鼠丨疫大流行。

　　雖然最關鍵的措施在于滅鼠，但伍連德發明的口丨罩同樣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并且可以說是那就是后世的雛形。

　　其制作方式極其簡單，只需要紗布兩條，長三尺，寬九寸，折成雙層，中間各自放入長四寸，寬六寸，厚半寸的棉花，然后縫合引出掛在耳朵上的線就算制成了。

　　它的重要意義在于可以有效地隔絕飛沫，減少呼吸傳播和飛沫傳播的概率。

　　棉花的特殊材質和厚度，是其有效的重要原因。

　　徐子墨這次找成杰就是為了找到合適的材料，低成本、快捷地制造它并普及。他還不了解這個世界的生產能力，但成杰應該是懂行的。

　　而且，第一線的醫護人員，只怕這樣的簡易裝置還不夠安全。

　　“棉花？紡紗？那些東西都很便宜的，尤其是棉花，現在是冬天，肯定不會缺貨。”

　　成杰聽到徐子墨說的情況，起先還有點驚訝，不過想到自己天天宅在家里，估計也不會出什么事，成杰很快又變成了那副對什么都不感興趣的樣子。

　　以前宅著不動，總有人催他去運動，去鍛煉身體，現在可好了，宅家是為國家做貢獻，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你說的材料的話……你看這個行不行，我用硬木、果殼還有骨頭之類做出來，除房間異味的，還挺難得呢。”

　　徐子墨接過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這他喵是啥啊……

　　等等！徐子墨突然睜大了眼睛。

　　淦！

　　這特么不是活性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