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歪斜地在沙發上癲癇發作，整個人深深陷在沙發里，渾身僵硬，頭和手足陣陣地抽搐著，翻了白眼，齜牙咧嘴的口中吐出泡沫，這是你今天的第二次發病了，第一次是剛起床的時候，還沒有服藥，就一頭撞向衣櫥倒在地上不醒人事地抽了五分鐘。這次不知為什么，我聽到敲門聲去為客人開門，回來就見你這樣了，可能同樣的藥對你的效力已越來越減弱了吧。

　　來客C君:“他沒事吧？”

　　我:“沒事，讓他抽一會兒吧。”

　　C君:“要不我過會兒再來，你先照顧他。”

　　我:“沒事，他在沙發上挺安全，總比地上好。你現在年紀也大了，腿腳也不好，不要多折騰了。”

　　你在沙發里劇烈顫搐著，我冷冷地撇了一眼，扶著C君去隔壁房間了。

　　C君:“他真的同意離婚？”

　　我:“是他提的，23歲的小護士等著他呢。”

　　C君步履蹣跚，搭著我的手，吃力的隨我走到了床邊。他光棍做久了，訕訕的，局促不安，我們才坐下，就聽見你在隔壁呻吟，啞著嗓門喊我去扶一下你。

　　我放大了嗓門:“還是叫你23歲的小護士去扶吧？要我幫你打電話嗎？”

　　隔壁傳來你大聲的喘息，這聲音若是放在從前會讓我立馬心疼心軟繳械投降，但是經過這些年的相處，我的心早已冷如冰硬成石。

　　C君輕輕地拉了我的手:“他真是不惜福，年年，你知道我等了有多久了，我是認真的，雖然我腿不好，到底比他年輕些，不用你這么辛苦，更不要說，我是一心一意對你的，我對天發誓，只你一個。從兩歲到兩百歲的異性，我只觸碰你。”

　　我看著C君倍受相思折磨消瘦憔悴的臉:“唉，怪我心太軟，一直放不下，就怕沒人及時給他喂藥……”

　　“咚！”隔壁傳來一悶聲，我終于還是放心不下，跑了過去。

　　你滾落在地，藥丸撒了一地，大口喘著粗氣，全身還在微微的余顫著。

　　我只得耐心地扶起你，撫著你的胸膛讓你平息，塞了一粒藥進入你嘴中，在你耳邊說:“要我幫你給美女小護士電話嗎？”

　　你伸手要打:“賤…賤人！”

　　可惜虛弱不堪的你，那顫抖著伸出的手只是可笑又無力地虛晃幾下，根本傷不到我。你耗盡了力氣，昏睡過去。

　　我把你嘴上的泡沫擦干，與C君一起合力抬到床上。

　　看著你面帶痛苦合眼昏睡，往事卻一幕幕從我腦中翻滾，在多少個寂默的獨守空房的夜晚，是我，是我帶著這樣痛苦的表情，帶著明知丈夫與哪些女人正在一起甜蜜過夜卻無可奈何的屈辱與悲憤，吞下一片兩片三四五片安眠藥，絕望地昏睡去，我槍救的時候，孩子死的時候，所有苦難無助的時候，你在哪里，你還不是在不同女人的上床么？多少次她們找上門來，想方設法地氣我，逼我走。偏偏我熬過來了，現在很好，輪到你了，這真是天理循環因果報應呢，你落在我手里，沒一個人有權把你從我身邊帶走了。我本來想既往不咎，你老了，沒多少年了，可惜男人的風流是不會老的，你和小護士的耳鬢廝磨摟摟抱抱那畫面可真是丑極了，偏偏讓忙前忙后照顧病夫的我瞧見了，病著都不老實，可見你從頭到尾心里就沒有我這個妻！它激起了我過往這么多年所積壓的全部憤怒，我不會再原諒了！

　　我拉著C君在你身邊躺下，他先是一臉尷尬張皇失措地極力甩脫我的手，我卻不依不饒

　　人心都是一樣的，被綠了無數回的我，無論如何也得在離婚前，當著你的面，綠回你一次。

　　那真是一言難盡的一仗，C君羞愧惶恐大氣也不敢出，中途你醒來，嘴中含糊地罵著，用手無力地捶打著床，C君害怕地叫道:“他醒了，他醒了，我們還是不要…...”

　　他一瘸一拐逃也似地離開，還不忘帶上了門。你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可能耗盡了全部體力，只木然瞪著天花板，已停止了激動叫罵。

　　我:“怎么不罵了？”

　　你:“下次……別……別給我……藥了。”

　　我:“沒有下次了，你忘了嗎，我們要離婚，喂藥的事，讓小護士做吧！”

　　你:“小…護士…呵！你永遠計較！”

　　我:“是的，我就是計較！”

　　你:“他只是個……小女孩……”

　　我:“我也曾經是個小女孩，我也曾經23歲，你忘了嗎？”

　　你:“你23歲的時候說……說……說愛我……”

　　我:“我傻！”

　　你:“你說……說愛我，無論……我變成……什么……樣子，都……愛我，但終其一……生，你只是在……懷疑我。”

　　我:“你也說愛我，你說一心一意會愛我，但終其一生，你都在背叛我！”

　　你:“你不相信我。”

　　我:“我不原諒你。”

　　你:“我只……碰了下……手，你卻……上……上床。”

　　我:“碰一下手？耳鬢廝磨，抱做一團，你全身上下長得都是手？”

　　你:“你不信我，也不原諒我，日日折磨我。”

　　我:“因為我不愛你了，反正你也不愛我。”

　　你:“如果你信任些，大度些，我會......很愛你。”

　　我:“如果你不那樣‘握手’，我也會很大度。”

　　你:“女魔頭。”

　　我:“女人嫉妒起來都是魔頭。”

　　你:“我拉她手，想到了年輕的你，那時你沒有......沒有這么多......懷疑，很愛笑。”

　　我:“自己下作！”

　　你:“C君對你…很好，你不該......不該為了刺激我......利用他。”

　　我:“我對他是認真的，我也是認真要和你離婚，然后嫁給他。”

　　你恢復了些體力，使勁一撐，自己坐了起來

　　你:“你說，非我不嫁......”

　　我:“那些話早已和你對我的承諾一起消失了......”

　　你扶著衣櫥慢慢站起來，我才發現你已滿臉淚痕，滿臉病容上依然有我第一眼看見你時就強烈感受到的心痛和心碎。這張深刻憂傷的具有迷惑性的臉任何時候都能擊潰我，讓我無條件的妥協退讓寬容付出，此刻，我凝視這張臉，一瞬間失了神，對自己的決絕狠心又動搖懊悔了起來。

　　鬼使神差間，已聽見自己第無數次軟弱地說:“我......我依然愛你的......”

　　你慘淡一笑:“我也愛過你，真的。”

　　我見你面色煞白閉上眼臉上依然掛著那抹笑，整個人靠著衣櫥慢慢跌落下去，我這才覺察出不對，撲過來抱你，已經來不及了，你的身體將我壓倒在地，手腕上一道深深的口子，腥紅的血從傷口中滾滾流淌出來，流了我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