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哪里來的？”樹下的老兵假裝漫不經心問道，一邊用嘴咬住手臂的繃帶，用力扎緊。
“我從特洛伊來的。”
老兵停下動作，似笑非笑，“那你估計不認得那地兒了，以前整一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破地方，現在可是艾爾莎防線的第一要塞。”
“艾爾莎防線？”
“埃爾貝里城，沙漏城，再加上特洛伊堡壘的三點防線。”老兵笑了笑，“那幫劍都沒拔出來過的肥豬老爺還有很多別致的想法，像是把特洛伊森林里的魔物驅逐去廢土，然后在森林構筑要塞。”
麥凱格不屑地哼了聲，這幫人能做什么他都不驚訝。
“該走了，我要去瑪瑙城。”
過了這么久，冰霜早就不見了吧。唉。
對了，那家伙是不可能把自己藏起來的，他太亮眼了，就算在糞坑中都超極引人注意的那種。
“你們聽過有人叫塞斯·冰格爾嗎。”麥凱格抱著僥幸心態問道，這是冰霜很久以前用過的化名，那時候還開玩笑說如果有一天要藏起來就用這個名字。
“沒聽過。”老兵搖頭，掏出雪茄點起，緩緩吐出數圈藍煙。
狩魔人失望地點點頭，嘆了口氣準備離開。
“我知道。那是我在賽歐劍術學院的老師。”
附近的士兵突然開口，“長得很帥，很有禮貌，實力深不可測。”
麥凱格摸摸腦袋，這還真是峰回路轉。
“謝了。”
好吧，看來是時候抽時間去劍術學院，至少找到塞戈文能緩解當下的困境——當然，第一步是先把約克他們救回來。
唉，那兩個小毛孩估計都三十幾歲了吧。
世事無常，從踏出特洛伊的一刻起他就已經站在了風暴中心，似乎浪靜風平，實則走錯一步萬劫不復。
“兄弟們，走吧，到了瑪瑙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別再為了幾個子兒去征召了。”老兵吐出一個眼圈，從地上爬起身，一邊拍拍褲子的灰塵。
所有人不發一聲地收起武器，把頭盔重新戴上，從地上拿起破爛的行裝。
麥凱格跟著他們一路走向瑪瑙城，這群士兵也就只有機動營的兩人很正常了，其他人都一幅全家慘死的模樣——雖然如果血月出現了還真有可能——臉上的頹廢這也遮不住。
走了兩個小時，瑪瑙城的城墻出現在遠方。
麥凱格運起目力，發現這座城市此刻顯得如此忙碌，進進出出的馬車和軍隊，城外不知何時已經冒出密密麻麻的臨時駐地和木屋，帳篷，有市集，醫院，甚至還有軍營。
腳踩在咯吱作響的碎石路上，空氣飄著惡臭，從傷病，小販，草藥商人等等等等的地方四處飄散，異常難聞。
小路中間是穿梭不絕的行人和馬匹，揚起的沙塵下是破敗的房屋帳篷。有人在高一些的窗后悄悄打探，眼中是謹慎和麻木。
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個世界變成了這個模樣？
麥凱格感到心驚肉跳，八年時間，變化比他在特洛伊隱居的二十年還長。
世界之靈啊，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街上還有穿著各種部隊制服的士兵在低頭走路。魔物磨盡了他們的鋒芒，兜帽和頭盔下是苦澀和麻木。
行人對他們都見怪不怪了。
“這段時間特洛伊那邊吃緊，里面只有一波又一波地把部隊派去前線作戰，可內陸又有多少人和魔物作戰過呢？”老兵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推開了酒館大門。
“對了，你可能不清楚，現在瑪瑙城戒嚴，沒有帝國手諭就算是公爵來了也進不去。”老兵掐滅雪茄，環視一周，“你有錢嗎？”
麥凱格點點頭，“我請你們喝一杯吧。”
“上道。”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上去甚為滿意。
十幾個人在交落坐下，周圍很吵，不認識的士兵和冒險者擠在一起喝啤酒，話題無非就是廢土，魔物，哪里又被攻破了，哪里的治安官被人殺掉了......
麥凱格收回注意力，朝柜臺丟出一枚杜比，老板露出異常驚訝的表情。
“你還真是與世隔絕了八年吶。”
老兵打量了下麥凱格，一挑眉毛，“我還以為你開玩笑的。”
“怎么？”
“現在的杜比可值錢了，剛好比七年前血月沒出現前翻了一倍價值。你這枚杜比，別說請我們，就是請旁邊那桌人都夠了。”老兵哈哈大笑著，從老板手上接過橡木杯，咕嘟咕嘟灌下喉嚨。
“有什么要問的就問吧，我老茶什么都曉得，公爵二女兒和人幽會的事情我也知道......”
“我要知道現在血月和魔潮全部的情況，已知的。”麥凱格淡淡道。
“為什么不直接去自由工會呢？”老兵喝掉杯子里的酒，饒有興致地盯著麥凱格。
狩魔人又揮手叫了盤牛肉，想了想，再加三盤給其他士兵。
從腰帶上拔出匕首切牛肉，麥凱格思索片刻，“我不相信那幫人。”
“哦？”
“添油加醋，無中生有，天馬行空一直是自由工會的優良傳統，而正規情報又貴的要死，還被王國操控。”麥凱格嘴里嚼著牛肉，味道很差。
像是行軍肉干撒了鹽再翻熱后的產物。
“事情很簡單。”老兵用手指頭沾了點酒，開始在桌子上點點畫畫。
“七年前，特洛伊小鎮迎來了第一次戰役。決戰雙方是云石王國軍團一千五百人，對手是廢土四兇之一，魔人部落。”
老兵畫出一幅邊境地圖，“那場戰斗以人類慘敗告終，只有不到三百人活著回來了，指揮官的失誤讓軍團陷入了包圍圈，他娘的，那些魔人比法師塔里的術士他媽的還聰明。”
老兵順手從麥凱格盤子里丟一片牛肉進嘴里，含糊不清地繼續道，“那場戰斗，或者我情愿叫它屠殺，被稱為序幕之戰。操，慘敗就慘敗，還弄一些亂七八糟的名字。”
“萊茵城變成了廢墟，納尼亞被魔龍踩成了燒餅，全軍覆沒——喀爾奇納受到骨人襲擊，軍隊統帥先行跑路。貝戈拉山谷出現異象，巫母破天荒和神殿祭司長，安卡爾的王儲舉行了至高會議，最后達成了什么共識無人可知。”
老兵一邊思索著，一邊在桌子上逐漸構筑出一幅濕漉漉的王國戰陣圖，“賽歐王國軍團指揮莉西亞駐守在特洛伊后方，七年間她一個人帶著三千精銳守住要塞口，抵抗了幾百次沖擊。”
“埃爾貝里伯爵花重金招募各地冒險者和雇傭軍協助抵抗，對了，你家的伯爵老爺六年前還找了一堆術士去地下城外弄什么，有人傳謠言說他想釋放出里面的魔物——操，真是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