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姨來了。

　　小阿姨又走了。

　　陳羽回了一趟學校，等到再次出來，時間已經悄悄過了清明，桃花落了，李花謝了，就連那大片大片金黃的油菜花，也都悄無聲息變成了深青色的油菜莢。

　　這個時候，新一年的農忙時節也正式宣告到來。

　　首先是棉花育苗。

　　棉花是這一帶的主要經濟作物，雖然費時費工，但相應的回報也高，這個打工潮尚未正式出現的年代，幾乎家家戶戶種棉花。

　　其次是小麥防病。

　　清明谷雨期間，雨水多，又正值小麥抽穗灌漿的關鍵期，這一時期是赤霉病高峰，不想顆粒無收，就必須做好防治工作。

　　就這么兩件事。

　　兩件事里面，棉花育苗跟陳羽關系不大，他也幫不上什么忙，但是小麥防病，準備了這么久，投入了那么多，講道理是要重拳出擊的。

　　……

　　四月十號，星期六。

　　這是一個十分特殊的日子，這一天，投資巨大，耗時良久，同時被寄予厚望的第一批新式純電動農用噴霧器將要在農機廠正式下線。

　　當陳羽趕到的時候，裝配車間已經擠滿了人，這個時候，幾乎整個廠里的員工都在這里，眼巴巴等著最后的裝配完成。

　　張妍也在。

　　因為看得過于投入，好一會她才發現陳羽到來，移步過來小聲調侃道：“來啦，最近還戒女色不？”

　　陳羽本來踮著腳尖在看，聞言扭頭瞅了一眼，樂道：“行啊，裙子都穿上了，不冷啊？”

　　張妍哼了一聲，瞪眼道：“少瞧不起人，你的小阿姨都能穿，憑什么姐姐就不能穿？”

　　陳羽好笑，豎手指示意噤聲，指了指里面，小聲道：“開始多久了？”

　　張妍也不再胡扯，低聲道：“剛剛開始，你來得正是時候。”

　　話音剛落，忽然有個洪亮的聲音從里面傳來：“我宣布，雨花農機廠，第一臺新型純電動農用噴霧器，正式下線，大家歡迎！”

　　“啪啪啪！”

　　“哦，成功咯！”

　　“太好了，老周好樣的，不愧是廠里的生產標兵，速度就是快！”

　　“別光顧著喊，趕緊東西弄出來大家伙看看！”

　　“是啊，裝水，咱們趕緊試試，大家伙都好奇這玩意到底什么效果呢！”

　　“……”

　　瞬間掌聲呼聲四起，整個車間里鬧成一團。

　　無獨有偶，第一天下線不到半分鐘，第二臺下線，接下來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里，第一批一百臺，全部下線。

　　消息宣布，現場更是沸騰，連張妍也忍不住跟著歡呼起來。

　　這時陳羽的到來也終于被發現。

　　趙國斌今年三十六，是目前農機廠的代理廠長，看到陳羽趕緊跑過來，簡單幾句話后，大聲道：“現在請陳總給咱們說幾句，順便主持接下來的試機儀式好不好？”

　　“好！”

　　呼聲整齊而響亮，震得人耳朵發麻。

　　陳羽有些無奈，只能抬手讓大家都安靜，然后接過遞來的擴音器，吼道：“廢話就不說了，就一句，大家辛苦了，獎金，都有！

　　然后，我宣布，試機開始！”

　　果然很陳羽，語落，頓時人群哄笑。

　　趙國斌早有準備，不等陳羽發話，便命人將一百臺剛剛下線的噴霧器全都背到車間外，然后上水。

　　等到都上好水，一聲“開”，只聽啪啪幾聲輕響，緊跟著細微的嗡嗡聲中，一百臺噴霧器，沒有一臺掉鏈子，全部開始噴霧。

　　“出水了，快看，都不用搖，真的出水了！”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好漂亮，看，彩虹！”

　　“……”

　　又一次，全場歡呼。

　　卻也有些人，喊著喊著，笑著笑著，悄悄抹起了眼淚。

　　陳羽拿起揚聲器，笑著說道：“別急別急，笑的別笑得太早，哭的也先別急著哭，我提議，等六壺水噴完，大家再一起笑，一起哭，好不好？”

　　“好！”

　　場面又一次變得歡樂起來，笑聲不斷。

　　接下來也沒別的，就是等，就是看著噴水。

　　這是對整機性能的一種測試，只要能一次噴完六壺水，基本上就是完成設計目標，反之，則意味著存在問題。

　　盡管過程單調無聊，但事關廠子的命運，自己的飯碗，大家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陳羽也在看，不過沒有特別仔細關注，畢竟東西是他設計的，外協的零配件也都是經過計算提出的技術要求，他自信沒問題。

　　事實也的確，功率開到最大，十五分鐘一壺水，連續六壺下來，一百臺噴霧器，依然沒有一臺掉鏈子。

　　這下沒話可說了！

　　這下已經沒人能阻止大家擁抱歡呼！

　　新式的噴霧器，六壺水相當于過去手搖式噴霧器十壺，不但更省力，也更可靠，只需要在沒電的時候充電就好，等閑根本不存在故障可能性，這樣的產品，不存在不大賣的可能。

　　這意味著，不怕發不出工資了，不用過年盯著水瓶廠那邊發羽絨服發蘋果發獎金眼紅了！

　　就連張妍，這一刻也格外興奮，一把將陳羽抱了起來，還猛親了好幾下。

　　然后陳羽還來不及發作，又被人抬了起來，“一二三”，“一二三”，不停的拋。

　　十多分鐘后，終于平靜了，陳羽……腿也軟了！

　　陳羽惡狠狠等著周圍笑嘻嘻的人群，尤其張妍，但最終還是笑了，拿起揚聲器：“現在我宣布，雨花牌電動農用噴霧器項目，圓滿成功……”

　　“哦！”

　　現場又一次歡騰。

　　陳羽笑了笑，沒再多話，囑咐了趙國斌幾句后，轉身回辦公室。

　　項目完成，該表功還是要表功的，是以回到辦公室的第一時間，給市里的領導打電話報喜。

　　緊跟著坐了下來，拿起筆唰唰唰唰的寫。

　　不多久，趙國斌過來了，道：“已經安排全力組裝了，這東西裝起來快，以咱們現在的能力，只要三天，一萬臺輕輕松松。”

　　“嗯！”陳羽擱筆，問道：“現在庫存的材料能做多少臺出來？”

　　趙國斌道：“兩萬臺，主要是外協的部件跟不上。”

　　陳羽點點頭：“那就先全力弄兩萬臺出來，順便催一催合作廠家，實在不行，咱們再發展幾個供應商。”

　　噴霧器是今年的重頭戲，但是噴霧器上市必須搶時間，不然等農忙時節一過，就只能積壓了，所以，必須要快。

　　趙國斌也明白，連連點頭表示沒問題。

　　陳羽又道：“項目成功的消息已經報到市里了，準備一下，明天上午開慶功會，到時候市里和電視臺都會來人。

　　順便也聯系一些渠道經銷商，越多越好，后天，咱們開個現場展銷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