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女帝輾轉反側不能入眠,清涼塞外風吹動帳簾,只有件單衣被風吹得更精神,涼颼颼奶茶入口,仰望數(shù)起銀河中的星辰,也在尋找漫漫夜空中屬于自己的那顆星星。
回想起白日里沈蕓的那句〔荒誕大逆〕之言,女帝陷入深深沉思,拖太久,兒子都是優(yōu)秀的,我今年四十歲整,太子到底立誰?
“臣楊妙真參見陛下…………”
“嗯?楊姐姐也未休息?”
“人老了,覺少……臣陪陛下走走?”
“好,走走。”
披件衣裳,兩個女人軍營里閑庭散步,冷喝喝逛再熟悉不過的軍營,彼此都在等對方開口。
“楊姐姐好體魄,朕羨慕啊。”女帝隨意拋出個話頭。
“陛下是因此事而憂慮?”楊妙真含笑反問。
女帝摸鼻尖,反問道:“姐姐又是因為什么不能入睡哇?”
楊妙真作答:“老臣掛念大郎,不知道大郎能否〔堪當大任〕…………”
女帝道:“李璮頗有才干,上馬可治軍,下馬可治民,文武雙全能堪大任,是姐姐的功勞,教出一個好孩子,養(yǎng)成一名大才。”
“老臣慚愧,劣子能得陛下如此盛贊,慚愧慚愧……”楊妙真假惺惺說完,反手拋給周蕊徽個問題,“陛下也是當娘的,教育兒孫老臣想與陛下探討一二,不知道陛下覺得哪個兒子教的好?知者除臣與陛下,唯天地耳…………”
周蕊徽失笑:“三娘的嘴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漏風了?”
“沈總兵的嘴一如既往的嚴,只是那樣觸怒陛下,猜測總有答案。”楊妙真言道。
“呵~~~總有答案!”周蕊徽無意識陰惻惻道:“楊姐姐,姐姐來評評,小妹御下是否太寬厚了?!”
老婦直視女帝目中淡淡殺意,面色不變,心境也不變,淡粉嘴角上揚,給人種柔和慈祥的母性泛濫。
楊妙真奇妙的答道:“陛下御下自然是寬厚優(yōu)待了,周武王御下一如陛下寬厚,得享國柞八百載。”
周蕊徽先是蒙圈,然后是發(fā)笑。
“呵呵~~周武王……徐國公,爾等是瘋了嗎?”
“江山社稷,癲既不癲,何其癲?假癡不癲,眾皆然,孰與癲耶?”楊妙真露出正色。
女帝仰望星空,嘆道:“國得強臣,亦積善之蔭,誠如是也。旁唯天地知之,話隨風去;史筆如鐵,后者無人知其然也。”
“星辰見證,今夜唯有姐妹,無有君臣。”
定下這個基調,周蕊徽才開始發(fā)言:“姐姐,妹妹育有三子,兩男一女,大郎肥如豬,溫和如玉,癡書吝武,不喜相爭,觀之無人君之像,彷有晉帝司馬衷,吾甚鄙之;二郎類吾,勇而善戰(zhàn),果而善斷,敏而善政,明而善舉,從征于軍伍,治政于南洋,凡征必勝,凡治必安,吾甚愛之。”
周蕊徽頭一直沒有低下過。
楊妙真很是不解:“妹妹偏愛幼子,很正常,周大郎俺見過,的確不討喜。幼子才干勝于長子,周二郎比周大郎更優(yōu)秀,妹妹在猶豫什么?難不成是在顧忌〔廢長立幼〕?”
周蕊徽一聲冷笑:“扯!”
“姐姐,二郎不是嫡長子嗎?”
楊妙真僵住。
“大郎、二郎是一胎,只是大郎先于二郎出來。大郎、二郎都是嫡子,都是嫡長子。”
周蕊徽又道:“姐姐,吾頭疼的不是嫡不嫡長不長,而是……唉!”
“有件事情非常的怪異,古怪到吾遲遲不敢相信。賢臣擇明主,良將仕雄才,桀驁的草原胡人不會絕對聽命于一個弱者,就像草原狼群不會聽命頭羊羔,就像吾不僅是大元天子,還是蒙古人的禺悶薩汗、黃金家族的安達。一樣的道理,二郎要比大郎強,但大郎有種優(yōu)勢是二郎做不到的!”
“民間管大郎叫〔及時雨〕,不單深得民心,萬姓所擁,更兼具人望,百官里面十個有八個是說大郎好話的……不單單是官吏,大郎沒打過仗,幾乎沒在軍中呆過,沒和三大營將士一起攪馬勺,可卻能得到將士擁戴。最邪門的是胡人,胡虜畏威不懷德,吾原以為他們會把大郎當成頭〔肥羊〕,可稟報來的全是胡人心悅誠服…………”
“唉~~~從這里看,大郎比二郎更合適,守住這番家業(yè),憑大郎的寬容仁厚表現(xiàn)可以做到。”
楊妙真:“俺慶幸。”
“汝慶幸什么?”
“慶幸俺只有一個兒子。”
…………
過了半響,楊妙真開口道:“妹妹可否聽過這句話?”
周蕊徽看著她。
“仁者無敵!”
“好像是吾曾經說過的吧…………”
“周大郎不像嗎?”
周蕊徽怔住,認真考慮后搖頭。
“不像。”
“……那周三娘呢?”楊妙真遲疑問道。
“…………”
周蕊徽遲疑答道:“何故提她?吾~~~沒有這種想法。”
隨后又煞有其事言道:“蓉兒……吾不太贊成立蓉兒,吾也許不太贊成吧,吾……吾也不知道該不該。”
楊妙真最后說道:“妹妹,周大郎能用仁德降服胡人,僅此一點,玄機頗深,祈請三思。”
女帝沉默應答。
【難道沐兒是外柔內剛、百折不彎其志的孩子?】
這個問題女帝苦思冥想,一直熬到天亮,仍舊沒有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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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京城急報!!!”
天亮,打算小息一會兒的周蕊徽收到一份賈似道送來的〔禮物〕,呈上來查看,是軍機院宇文路博轉奏湖廣總督周柘彥的軍報。閱罷,立太子的事情被拋之腦后,點齊隨駕玉女軍兵,快馬加鞭趕回京城。
仿佛有仙人般,交給了賈似道神算仙術,幾乎是掐著點,周蕊徽前腳入城洗個澡,后腳賈似道登樓堵浴室。
周蕊徽無奈在池子里召見賈似道。
“不是在朕睡覺求見,就是在朕洗澡求見,賈似道啊賈似道,之前怎不見汝極善挑時候呀?干脆睡在床上得了,免得跑腿。”
賈似道沉著臉站在浴桶旁邊,時而聽吩咐加熱水。
“陛下,臣是來奏左右江地區(qū)及湖廣總督諸事的。”
“正好,關于左右江地區(qū)和廣西、湖南、貴陽三道蠻族的事兒,朕也有很多問題要問卿。”
說著,把臉沖向賈似道。
“左右江地區(qū)環(huán)境很惡劣嗎?其余存在南蠻勢力的道、州、縣,情況皆如左右江地區(qū)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