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驚無險,八月末暴雨轉大雨,大雨轉小雨,屋舍聽雨點滴,壓著山東抗洪臨界點,雨停。
再不停,黃河、濟水、汶水、沂水、淄水、沾水就該決堤了。
沖著老天爺三呼萬歲,劉玄增丞相緊急賑災,修繕增筑防汛設施,堤壩、大橋、水渠、城池,能修的齊修一遍,換來的府庫里糧食銳減。至九月末十月初,開始為過冬準備,府庫查點,兩百七十萬石存糧,只剩下五十萬石。
這才是兩個月呀!
周蕊徽為此憂心忡忡。
“以工代賑是否該停下了?”齊候指著自己空空的倉庫問道。
身邊隨駕的是周首,劉玄增憔悴到積勞成疾,生了大病在家臥床,周首暫代賑災事宜,年輕人禁得起累,但大小事物也折騰起了黑眼圈,疲憊不堪。
“君上,怕是停不了,目前還要增筑濟南、東平、泰安、兗州等重鎮,擴建不其、牢山、即墨等登萊兩州城池,還有丹水、白浪水、膠水幾條河流需要拓寬河床,搭建水渠灌溉…………”
“停停停停,這些吾已經知道了,糧食還能夠支用?”周蕊徽道。
周首稟報道:“君上,樂浪玄菟二州未遭災,秋糧一粒不差收了上來,此外樊將軍平滅數路叛軍,繳獲糧草輜重無數,正源源不斷向益都運來。具糧曹保守估計,能有五六十萬石,合府庫五十萬石余糧,尚夠支出。”
“呵,五六十萬石糧食,樊梅哲是把高麗人的地主富農貴族們一網撈凈,打倒斗臭了嗎。”聽到自己還有些糧食,齊候漸漸放心。
“汝記得休息,莫學劉叔叔,累壞身子可不好!”
“謝老師體恤。”
給他忠告,聽不聽是他的事兒。回到候府,周蕊徽背著手穿過庭院院墻,進書房,立在地圖前沉思。
紅圈圈圈起來的倭國,打了個大叉,目光所至,深感可惜。
“他姥姥的,冬天快到了,國內爛攤子,無法出兵,可惜可惜。”回想起島國某位老師模糊的面容,齊候紅唇一干,肚子嘩嘩作響:“哼!躲得過初一,還能躲得過十五?我嘴巴里的肉,別想跑了!”
拿起近期葉昇送來的情報,周蕊徽點了根香查閱。這個州饑民鬧事,那個州有土匪〔替天行道〕,忠順軍采買多少多少糧草,鄭清之收了幾房小妾………周蕊徽有些不高興,葉昇送的情報好多是些無關緊要的。又不是我的官員,管他納幾房妾了!
猶豫一下,覺得并非無用,擱一邊讓周圓圓、陳贊去看看,一個非專業一個專業,總好過自己個不懂得外行。
下一份,一目十行看罷,小周周笑得很燦爛。
大宋朝果然一如既往的尿性,北伐收復東西二京的提議從年初金國滅亡到現在,端平元年過一半多了還沒有定下來,民間議論紛紛,百姓人云亦云,幾乎宋庭治下百姓都知道朝堂官家、相公們在考慮北伐。信息渠道閉塞的百姓都知道了,窩闊臺還能比小老百姓傻?這種情況之下宋庭要是來一場{端平入洛}軍事行動,能被打的滿地找牙!
宋軍可能剛出國門,就要獻祭天靈蓋了。
周蕊徽不由得懷疑趙昀趙官家腦子里裝的是什么,戎事再是國之大事,你需要考慮六七個月?思量七八個月?廟算八九個月?
可算是知道那個韓什么什么北伐為啥會失敗了,打贏本來就是艱難,還要弄得舉國皆知,讓對方輕易獲取信息然后做好萬全準備,己方這邊情報落后到前線將領兩眼一抹黑,臨安方面要高興還送陣圖來,大宋培養的一群精英、高級微操大師在幾百幾千里之外運籌帷幄…………即便岳飛不死,也打不贏仗!
2B操作,鍵盤大師,小女佩服佩服。
給您來個五體投地。
再往下看,太學生里好多熱血青年嘴炮無敵,指點山河自比管仲樂毅……是自比姜尚張良,仿佛宋庭不用他們是多大的有眼無珠,是怎么個滿朝奸邪,禍亂社稷!
有個叫陳宜中的太學生,十三次上書請求宋庭北伐,被駁回。因史嵩之史相公不支持對外用兵,被他堵門并大噴特噴,噴的名聲更臭了;還編撰杜撰,幾乎照著秦檜模板復制、粘貼。
史嵩之應該是脾氣好,或許是脾氣好,反正陳宜中沒死,還成了明星。
此外還有一位熟人,在陳宜中的下面,名叫賈似道,現在是籍田令,一個小官,因反對北伐,然后被同齡人噴成了孫子。
不出所料的話,他會被一直噴下去,噴他的興許是入忠臣傳,而他賈似道,將與史彌遠齊名并列,成為大奸臣。
并榮幸,與秦檜組一個局,使勁戴帽子。
周蕊徽突然有些意興闌珊。
“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
看著自己的腳,周蕊徽悠悠自語:“兩宋就是個變態的社會,紅眼病頻發的社會,軟骨頭的社會!男人無能廢物,只知道欺負自己的妻女,任誰對外都奴顏膝婢,還吹成社稷名臣,狗名臣!有能力的大臣,只要得罪官僚得罪讀書人,就被噴的生活不能自理,就被罵成奸佞,萬世唾罵!一些明顯尸位素餐的,卻成了國家希望,舔成圣人。”
“總有人為出名,抨擊國策,大噴宰制,啥本事沒有,就為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
“真惡心呀~~~如此朝代,埋沒多少人才,冤死多少能臣!”
周蕊徽長嘆,內心仿佛安裝了無限動力,更有干勁了!
美目緊閉,依著靠椅,腦海中反復重復著老長一段話。
“儒家大偽,天下可證:在儒家眼里,人皆小人,唯我君子;術皆卑賤,唯我獨尊;學皆邪途,唯我正宗…………”
(《大秦帝國》原文還有很多,截取一段,有興趣的大伙去看看,罵的是真爽!
還有莊子的盜跖,也值得一看。)
“天下何故不謂子為盜丘,而乃謂我為盜跖?”
周蕊徽嘴巴里突然蹦出如此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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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風隨飄舞
今子修文、武之道,掌天下之辯,以教后世。縫衣淺帶,矯言偽行,以迷惑天下之主,而欲求富貴焉,盜莫大于子。天下何故不謂子為盜丘,而乃謂我為盜跖?子以甘辭說子路而使從之,使子路去其危冠,解其長劍,而受教于子,天下皆曰孔丘能止暴禁非。其卒之也,子路欲殺衛君而事不成,身菹于衛東門之上,子教子路菹此患,上無以為身,下無以為人,是子教之不至也。子自謂才士圣人邪?則再逐于魯,削跡于衛,窮于齊,圍于陳蔡,不容身于天下。子之道豈足貴邪? ——————節選自《莊子·雜篇·盜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