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雀兒刺傷趙勝之時,無定河邊的范進此時也面臨著刀斧加身的局面。
王嘉胤乃是義軍首領,他的憤怒需要鮮血去平息,而趙勝冒犯了他,那么作為趙勝使者的范進便成了最好的替罪羊,范進的滿腔熱血正好可以稍微平息這個梟雄的怒火。
范進被綁在了太陽之下暴曬,王嘉胤已經傳下令來了,要在出發之前斬他祭旗,只是此時離著日上中天還有些時間,空氣中的水氣和環境中的氣溫都也還算得上適宜。
所以范進此時倒也沒有覺得太陽的照射有多么難以忍受,只是王嘉胤的手下綁他綁得太緊,有些血流不暢,四肢好像已經麻木了。
范進對于如何勸說王嘉胤的腹稿早就打好了,可是接到趙勝書信的王嘉胤已然氣得渾身發抖了,此時的王嘉胤哪里肯聽范進說什么兩家罷兵的理由,直接就讓人把他給捆了出來,使得范進的努力成為了泡影!
范進此時倒也沒怎么怕,因為昨日趙勝就對他說過這樣的情況,他也做好了吃點苦的心理準備,更何況剛才他被壓出帳中時,他看到了白玉柱給他的眼神,從那個眼神中,他知道白玉柱會為他求情的。
在趙勝平日居住的營帳中,王嘉胤坐在趙勝的位置上,白玉柱手中拿著的是被王嘉胤扔在地上的信和長命鎖。
營帳中的氣氛很沉悶,只聽得見放在營帳中取暖的火爐里木材燃燒的聲音,噼里啪啦的格外明顯。
白玉柱走到王嘉胤面前將長命鎖放在了他的手里,道:“掌盤子,狗兒眼看也快一歲了吧!”
“嗯,年初生的,快滿一歲了!”
“原本是想到清澗縣來好好的過個年的,那成想遇到了這檔子事情!”白玉柱輕聲的說道。
王嘉胤道:“這有什么,不就是區區趙勝嘛,右丞何必憂慮,大不了最后魚死網破而已!”。
白玉柱對于王嘉胤的脾氣很是了解,他堅韌又講義氣,在朋友里的名聲很好,當時他之所以選擇為王嘉胤效力,所看重的也是他的名聲。
可是隨著隊伍日漸壯大,白玉柱卻覺得有些不適合了,如果這一次王嘉胤不收留那幾個朝廷的逃卒,也許就不會有和趙勝的沖突,沒有這場沖突,他們自然不會陷入這樣兩難的境地。
白玉柱知道如今的王嘉胤心情不好,可是眼下他們的處境卻很堪憂,他們同樣需要與趙勝和解,如果不能和趙勝達成和解,他們固然可以一把火燒了趙勝的這個營地,可是卻并不能改變他們的處境,只是單純的損人不利己。
可是眼下趙勝手中抓到的不僅是王嘉胤的家人,還有其他士卒的家眷也在趙勝手中,如果趙勝用這些士卒的家眷做文章,白玉柱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抗住,即使抗住了,又能剩下幾成實力!
白玉柱看著王嘉胤道:“王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王嘉胤聽了白玉柱的話,閉上了眼睛,他記得上一次白玉柱叫他大哥時,他們還沒有舉起義旗。
那時候的他們雖然很窮,可卻是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那時候的日子真是快活,王嘉胤心里暗道。
對于白玉柱說的道理他又哪里會不明白,可是他卻不甘心,他王嘉胤選擇造反,不就是為了不再受氣,自己主宰自己的人生嘛!
王嘉胤摸著手里的長命鎖,想著自己的兒子狗兒,想著自己的女兒雀兒,想著自己的妻子張氏,王嘉胤長長的嘆了口氣,對白玉柱道:“罷了,我姓王的這次認個載,日后希望他姓趙的不要犯到了我王某人手上!”
白玉柱道:“掌盤子所言甚是,過了今日這一關,日后再做計較就是了!”
王嘉胤道:“你去把姓范的放了吧!”
白玉柱聽了這話,笑道:“這個卻是不急,先讓他在外面呆著吧!”
王嘉胤道:“既然如此,你去安排吧,選些兄弟跟我們一起去會一會這個趙勝!”。
白玉柱聽了這話,卻是沒有離開,他對王嘉胤拱手道:“掌盤子,白某人今日斗膽想為雀兒保一樁婚事!”
王嘉胤道:“右丞什么意思?”
白玉柱道:“雀兒今年已是二八之年了,該為他說一樁婚事了!”
王嘉胤道:“右丞,現在恐怕不是談這件事的時候,等過了今日再說吧!”。
“掌盤子何必要裝糊涂,依我看趙勝便是雀兒最好的歸宿!”白玉柱大聲道。
“白玉柱,你欺人太甚!
我王嘉胤都認栽了,你還要我把女兒送出去,我王某人的面子還要不要了!”王嘉胤用手指著白玉柱道。
白玉柱并未因為王嘉胤語氣過激,而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他平靜的道:“眼下我們兩家交戰,誰都沒有占到便宜,反而削弱了自身實力。
請問掌盤子如今的我們該怎么應對朝庭的進剿,我們怎么在這陜北大地站穩腳跟。”
王嘉胤道:“右丞未免太杞人憂天了,如今朝庭自顧不暇,那里會有精力來管我們!”
………………
趙勝此時尚還不知,有人已經為他的婚事忙碌了起來,他和韓胤一起帶著騎兵正向無定河邊而去。
由于肩膀被雀兒刺傷了,所以此時的趙勝只得一只手拉著馬的韁繩,隨著馬不停的顛婆,本已不在流血的傷口,此刻又有血絲滲透了出來。
趙勝對身旁的韓胤道:“老韓,你覺得王嘉胤會提出什么條件嘛?”
韓胤聽了這話,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趙勝問這話,本也沒有指望韓胤會有什么答案,他只是在擔心王嘉胤的獅子大開口罷了。
在趙勝看來無定河邊的屯墾區以及屯墾區的流民們是他最大的財富了,也是他反抗命運的物質基地,只要再給他一兩年,趙勝相信無定河邊的屯墾區必然會是清澗縣最富庶的地方!
在明末這個亂世里,糧食和人口才是決勝的關鍵,只是現階段的義軍們還沒有認識到這個問題。
趙勝不得不擔心,王嘉胤和白玉柱看中了他的營地,最后起了要奪他營地的心思。
其實趙勝也明白,處于流動作戰的環境里,現階段義軍不僅可以躲避官軍的圍剿,還能快速的發展部隊,只要老底子還在,無論多大的損失他們都會很快補充回來。
如同王嘉胤此時停駐在無定河邊的騎兵一樣,無論步卒有多大的損失,只要王嘉胤手中有這支騎兵,他就可以說是元氣未傷。
趙勝此次要不是攻其不備,根本就不可能以他們的家眷來威脅他們的,因為歷來作戰老營的安全都是王嘉胤的重點照顧之處。
趙勝一路疾行,終于趕到了與王嘉胤約好的無定河邊,他已經遠遠的看到了王嘉胤和白玉柱領著騎兵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