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林狄雅跟著程楠和王媛在樓梯間等電梯。
“王媛，林狄雅同學交給你，我就不跟你們去十六樓了，得回去幫她制作門禁卡和餐卡，還得把她的信息錄到系統中。”程楠看向林狄雅，“你呢，以后就跟著王大仙女了，有什么不懂的事情，盡管問她好了。”
“好，楠姐。”對于進入公司后認識的第一個人，林狄雅對程楠的印象全是正的。
“楠姐，狄雅，電梯來了。”
王媛招呼程楠先進電梯，自己跟在她的后面，林狄雅則在最后。電梯里有其他人，她們幾個便沒再說話。電梯停在十二層，程楠說了聲拜拜，一個人走出去。王媛和林狄雅同時跟她揮手再見，電梯門悠悠地關上了。
“哎呦，跟楠姐吃飯可真夠累的。”王媛斜靠在電梯廂壁上——每天都有專門的人擦拭，完全不用擔心弄臟她身上那件雅致的裙子——她有意無意地看著林狄雅，“你覺得楠姐這個人如何？”
林狄雅沒想到王媛會問她這樣的問題，困惑地望著‘輔導員’。“我……我……”
“唉，僅憑短暫的交往而評判一個人確實有些強人所難了。”王媛站直身體，掀了掀下巴。“到了，我們走吧。”
帶著疑問，林狄雅跟在王媛身后出了電梯，朝工作的地方走去。刷過卡，和十二層一樣的透明玻璃門緩緩縮向兩邊，王媛開始給林狄雅介紹辦公地點。
整個十六層被投資管理部和基金管理部瓜分，前者占據玻璃門左半邊的辦公區域，剩下的則屬于后者。工位的安排采用半開放的方式，座位之間隔著四十厘米左右的隔板，稍微伸伸脖子就可以更旁邊的同事溝通交流。
王媛領著林狄雅走到一張空著的桌子前，抬手指了指，“這是你的工位，等到一點鐘后，我跟技術管理部的人說一聲，他們會送來你的筆記本電腦，為你設置登錄賬號，安裝相關軟件，你就可以工作了。在此之前，你先坐在這里，我給你拿點兒資料過來，你可以先熟悉熟悉咱們組正在跟進的一個項目。”
“好。”林狄雅聞言點點頭。王媛一直在跟她和顏悅色地說話，她卻感覺不到像程楠所展現出的熱情，反而有一種若有還無的冷漠和驕傲。大概長得漂亮的人都這樣，林狄雅自我安慰。
“坐吧，我去給你拿資料。”王媛微微笑了笑，轉身朝自己的工位走去。
林狄雅無事可做，又不能到處亂看，索性望著一空二白的桌子。辦公桌的顏色是米白色的，復合板材，靠著隔板的地方有一個圓形的空洞，用來將插排的插頭引到下面的插座中。如此一來，本就不太大的桌子上不會再被各種電線瓜分空間。除了這些，單調的桌子實在沒有什么好看的，可林狄雅的眼睛卻眨也不眨地瞪著桌面……
“看什么呢？”王媛一手抱著厚厚一摞文件夾，一手拎著林狄雅的挎包，臉頰現出淡淡的紅暈，有些吃力。等林狄雅站起來，忙不迭地接過資料和包，她喘口氣繼續說：“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不好意思，我……”
“我跟你開玩笑的，不要當真。”王媛截斷林狄雅的話，指了指她懷里的資料，“這些是我們正在進行的項目的所有材料，你先看看，遇到不懂的地方盡管問我。”她轉了轉眼珠，朝四下看了看，湊到林狄雅耳邊，小聲說：“公司一直引以為豪的導師制其實是一種擺設，所謂的輔導員每天累得要死，哪有精力和時間教新員工？除非新員工笨得要死，什么都不會。”
說完，王媛收回身子，嘴角掛上那種禮貌而刻意的笑容。“我這就去聯系技術支持部的同事，你先隨便看看吧。”
“好的，媛姐。”
林狄雅目送王媛離開才將懷里的包和文件夾放在桌子上。她坐下來，彎了彎手臂，拿起最上面的文件夾，翻開，認真地看著。
這是一份關于智能居家機器人的創業計劃書。林狄雅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著，微微蹙起的眉毛動也不動，鏡片后面的眼睛閃閃發光，淡紅色的嘴唇緊緊地閉著，渾身的精力全都聚集在手中的白紙黑字上。
起初林狄雅抱著一種了解學習的心態看這份計劃書，慢慢地，她被深深的吸引了。計劃書圖文并茂地地分析了智能居家機器人的市場、競爭、風險和前景，僅從那些表格和數字來看，這似乎是一個前景廣闊，值得投資的項目。計劃書的最后別出心裁地附上了技術團隊的主要成員的履歷。
林狄雅十分仔細地看著那些人的工作經歷。她并不了解機器人這個行業，卻知道那些鼎鼎大名的公司。除非一個人生活在沒有網絡的世外桃源，否則她不會沒聽過這些互聯網巨頭。
真厲害！看完最后一個人的履歷，林狄雅由衷地感嘆，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恨不得立刻像那些人一樣在自己的領域建功立業，被后來者稱頌。她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握緊手中的文件夾，雙目炯炯有神。
“你好，請問你是林狄雅？”
沉浸在躍躍欲試中的林狄雅被一道穩健聲音來回現實。她抬頭看見兩個人站在旁邊，跟她說話的是前面的人，后面的人抱著一個尚未開封的紙箱子。
林狄雅立刻猜到他們是誰了。她站起來，腦海里想著王媛對她露出的那種微笑，嘗試模仿。“你們好，我是林狄雅。”
糟糕！林狄雅從對方的眼睛中獲知自己的笑容多么別扭。
“我們是技術支持部的，過來為你調試電腦。”前面的人看了看堆著厚厚文件夾的桌子，“能不能把這些材料挪一挪？”
“哦，好的。”林狄雅趕忙合上那份計劃書，將文件夾抱到懷中。
那人的嘴角動了動，似乎想告訴林狄雅不用這么抱著，只需騰出桌子中間的位置就行，但他什么都沒說，而是扭頭對后面的人說：“開始吧。”
后面的那個男人馬上走上前，把懷里的紙箱子放到桌子上，對林狄雅說：“請你看一眼，這臺電腦還未開封。”
“哦。”林狄雅覺得這個人搖身一變成了快遞員，自己則成了收貨人。她的視線掃過完好的箱子，點頭確認。“電腦沒有開封。”
“嗯。”男同事從褲子后面的兜里摸出一把伸縮刀，麻利地劃開膠帶，打開箱子。“請你再確認一下電腦沒有磕碰劃痕。”
林狄雅愈發覺得自己是收貨人了。她向前一步，將那臺銀白色的筆記本電腦仔仔細細地從頭看了一遍。“完好無損，沒有磕碰劃痕。”
男同事點點頭，指著網狀電腦椅問林狄雅：“我可以坐這兒嗎？安裝系統和軟件、設置賬號和密碼需要些時間。”
“可以。”
“小張，你留在這里幫這位同事裝電腦，我先下去了。”第一個男子看見第二個人坐下來，開口說道。
“好的，領導，您先忙。”被喚作小張的男同事轉過身，臉上蕩漾著殷勤的笑容。
“嗯。”第一個男子略帶幾分威嚴地點下頭，“記得最后讓林同事在流程單上簽字。”
“放心吧，領導，我不會忘的。”
身為領導，還有那么點監工意味的男人走了，沒有再看林狄雅一眼。林狄雅站在小張的身后，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地跳躍，屏幕上便出現滑動的進度條，然后再敲擊鍵盤，再等待……
十分鐘之后，坐著的小張想起站著的林狄雅和她抱著的那一沓資料。雙腳一蹬，電腦椅原地轉了半圈，小張正好和林狄雅面對面。“那個，林狄雅是吧？不好意思，我一忙起來就忘了你好抱著沉重的資料，實在不好意思。那個，你把那些材料放在桌子上吧，不礙事的。”
林狄雅聽著小張喧賓奪主的話，擠出一絲笑容，“謝謝。”她將那些文件夾放在離電腦盡量遠的桌子，捏了捏發麻的手臂。
看見林狄雅按他的話照做，小張笑了笑，再次旋轉電腦椅，沉醉在工作中。又過了十幾分鐘，電腦終于安裝好了。
“林狄雅，請你設置一下密碼。”小張離開電腦椅站起來，示意林狄雅坐下。“為了保證密碼的安全強度，密碼要由英文字母、數字和特殊符號混合組成，長度不能少于八位，而且不能包含姓名或生日等關鍵信息。設置好，告訴我一聲。”言畢，他扭過頭看向別處。
林狄雅眨了眨眼睛，快速地輸入九個符號。“好了。”
小張轉過頭，移動鼠標到下一個輸入框。“請再次輸入密碼，然后點擊確定按鈕。”
林狄雅再次輸入先前的九個符號，移動箭頭狀的指針到確定按鈕上，然后按下鼠標左鍵。“好了。”
“嗯。”小張望著絢麗的桌面，從上衣的口袋拿出一張對折了兩次的紙，展開，放到林狄雅的面前。“請在這里簽字。”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的手里多了一支黑色中性筆，他將那支筆遞給林狄雅。
林狄雅工整地寫下她的名字，將那張紙和筆一起還給小張。小張接過流程單，目光被上面的什么東西粘住了。
“怎么了？哪里不對嗎？”
“沒……沒……你的名字真的太漂亮了。不，我是說你寫的字太漂亮了，比印刷體都漂亮。”小張小心翼翼地折好流程單，小心翼翼地放進上衣口袋。“電腦，我已經幫你裝好了。如果有問題，請打技術支部的電話，或者直接聯系我。我叫張興儒。”
“謝謝你，我記下了。”
“那我走了，再見。”
張興儒揮了揮，朝十六層的玻璃門走去。等電梯的時候，他懊惱地拍了下腦門，自言自語地說：“我怎么這么笨？！我都沒給她留聯系方式。”
張興儒覺得自己笨，卻不知道林狄雅并不笨。如果她有事情找他，至少有三種方式聯系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