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收到了，林狄雅卻還沒收到任何offer。

　　將近三分之二的衣服被退了，收件的快遞小哥確曾露出過欣喜的笑容。

　　“狄雅，你快點兒過來幫我看看這個地方應該怎么寫。再過三天王老師就要檢查畢業設計的初稿了，我連一半都沒完成呢。”咪咪頹然地靠在椅背上，叫苦連天。“這天煞的畢業設計咋這么難啊，這不是成心不讓我畢業嗎？”

　　這就是林狄雅沒收到offer的原因。臨近畢業，她不僅自己一遍一遍地修改畢業設計，還要幫助咪咪。幸虧她倆是一個系的，若不然她也只有愛莫能助了。

　　“好，我把這個表格改完就過去。”林狄雅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腦屏幕，拖動鼠標，敲擊鍵盤，終于讓那張統計表格成為她想要的樣子。“我來了。”她起身朝咪咪走去。

　　“你怎么這么快就弄好了？”眼看林狄雅走過來，咪咪反倒嫌她太過了。“我正想著趁這會兒工夫休息一下呢。哎……算了，算了，早晚都得完成這個破畢業設計，我權當再體驗一次高考前的沖刺吧。”

　　“那個時候你學習很認真嗎？”林狄雅站到咪咪的電腦前，掃了一眼畫的亂七八糟的圖表。她想說這樣的論文肯定被老師打回來的，重寫是在所難免的，卻沒說出口。

　　“不要瞧不起人。不是我吹牛，那段時間我每天睡得比現在晚，起得比現在早，用頭懸梁錐刺股形容都不為過。”咪咪的嘴角爬上一絲回憶的微笑，“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真踏實，真充實。”神往的笑容轉瞬即逝。“正是靠著那段時間的拼搏努力，高考時我才有如神助，超常發揮，順利地考到咱們學校了。”

　　她一把扳過盯著電腦的林狄雅，眼中閃爍著興奮。“當老師和同學們知道我的分數不僅過了一本分數線，而且還超出二十多分，你知道他們是什么反應嗎？他們都說我走了狗屎運，瞎貓撞上死耗子。他們嘴上說著祝賀的話，眼神里的羨慕嫉妒恨卻瞞不過我。”

　　咪咪的眼睛越來越亮，都快趕上頭頂上的那盞OLED燈了。“尤其是那幾個發揮失常的女孩，她們的那個小眼神，嘖—嘖—嘖——，都能跟被男人拋棄的怨婦相提并論了。看著她們那副模樣，我的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

　　你可知道我高考的時候也發揮失常了。看著咪咪歡呼雀躍的樣子，林狄雅逼著自己跟隨她笑起來。

　　“狄雅，你跟我講講你高考的故事……”

　　“咪咪，咱們還是言歸正傳，看看你的畢業論文該怎么寫吧。”我的高考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林狄雅連忙岔開話題，轉回身，指著屏幕上的圖表說：“這個圖表應該使用散點圖，相同類別的商品用同一種顏色，不同類別的商品用不同的顏色。這么做就會一目了然，不懂的人都能看懂。還有這張圖表，應該使用柱狀圖，方便不同類別的商品對比。這里應該用餅狀圖……”

　　林狄雅滔滔不絕，邊說邊在word文檔上寫說明做標記，而咪咪則似懂非懂地點著頭，眼神里隱隱透著一絲羨慕。

　　兩個鐘頭過去了，林狄雅幫咪咪把論文從頭到尾過了一遍。論文的主人則坐在一旁哈欠連天，讓人不禁懷疑她高考前是如何做到頭懸梁錐刺股的。

　　“咪咪，你按照我給你做到標記好好修改一下，應該能通過王老師的檢查。”林狄雅為咪咪講解了這么久仍然精神抖擻，一點兒困意沒有。

　　“奧。”眼睛快要閉上的咪咪懵懵懂懂地應道，腦袋又不由自主地垂到胸前，眼看就要睡著了。

　　“咪咪，你要是困了，先上床睡覺，明天再寫論文也來得及。”

　　“誰說我困了？”咪咪像觸了電似的坐直身體，一滴口水甩落在衣服上。“今晚若不把這該死的論文寫完，本姑娘就把名字倒過來。”

　　“咪——咪，咪——咪，曉——曉，曉——曉，無論你的藝名還是你的本命，正著讀和倒著讀不一樣嗎？”

　　“呃——，這個……那個……”咪咪的小伎倆被林狄雅揭穿，支支吾吾地說不上話來。“不管怎樣，今晚我勢必寫完論文！”

　　咪咪沒有再賭咒發誓，因為她的潛意識告訴她做不到。果不其然，她在電腦前只堅持了十分鐘，一個圖還沒改完，困意再次像洶涌的波濤狠狠地將她打入黑暗深沉的海底。林狄雅仍在核對數據，寫寫算算，斟酌用詞，咪咪索性爬上了床。

　　唉，別說三天了，再給咪咪三個月，她能做完畢業設計就阿彌陀佛，謝天謝地了。有的人生來就不是從事腦力勞動的料。

　　林狄雅伸了大大的懶腰，呷了一口早已冷卻的咖啡，瞥了一眼電腦屏幕的右下角。23：24，有趣的數字，無情的時間。

　　再堅持一會兒，爭取十二點之前改完，明天就可以整理整理簡歷，重新出發了。咪咪的敦敦教導起了作用，短短的時間，林狄雅無論是穿衣還是化妝都有了十足進步——也可以說成起點低，所以進步快。

　　但凡不是對相貌吹毛求疵的人都不會再說林狄雅是個丑八怪，丑妞了。在這件事情上，林狄雅由衷地感激咪咪，因為后者為她撥開了心頭的烏云，讓她可以自由呼吸了。只不過晚上偶爾睡不著的時候，林狄雅還會因為自己的相貌而憂慮——衣服啊，發型啊，護膚品啊……那些終究不是源于自身，終歸是些外物。如果卸掉一層層的脂粉，換上普普通通的衣服，我還是那個被人嗤之以鼻的丑小鴨。

　　林狄雅一口氣將剩下的咖啡喝完，舔了舔嘴唇，香味淡了，醇厚沒變。

　　終于改好了，睡意隨之襲上心頭，林狄雅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滴淚珠溢出眼角。她將辛辛苦苦的努力保存好，關上電腦，脫掉鞋，爬上床，衣服都沒來得及脫就睡著了。

　　……

　　“啊——，這一覺睡得可真甜。”寢室里安靜祥和，林狄雅的身上浮起藍色的幽光。“這個傻丫頭怎么這么早就睡覺，還不脫衣服？我得把她叫醒，讓她陪我聊聊天，解解悶。”

　　藍色光芒猛地拔高十厘米，卻馬上恢復原狀。“瞧我這記性，我竟然忘記她是異國之人，忘記時差了。罷了，罷了，本女神就先不打擾她了，讓她好好睡上一覺吧。睡覺不脫衣服，簡直是太愚蠢了，我就好事做到底，替她脫了。”

　　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林狄雅的身上游移，她的衣服一件一件飛起來，搭在床的護欄上。眨眼間，林狄雅的身上只剩下貼身的內衣了。一張毯子飄飄悠悠地落在她的身上，防止走光。

　　“偉大的神力用來做這樣的小事真是浪費，真是便宜你這個傻丫頭了。既然沒人給我解悶，那本女神只好自己看看這段日子發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小姑娘，對不住了，有機會我一定補償你。”

　　“沒想到我睡覺的時候竟發生了這么多事情。還好本女神有先見之明，閉眼之前——呸，真不吉利——睡覺之前留了那么一丟丟神力給你，否則你鐵定吃大虧的。不過你真是一個心思縝密的孩子，竟然發現了那點神力的缺陷——力量為零。如果我將完美的神力賦予你，這個世界豈不任你闖，這片天空豈不任你飛了？”

　　“行了，行了，真搞不懂我這位高冷的女神為何絮絮叨叨的沒完沒了了。我再念叨最后一件事，你旁邊那個女孩變化挺大，不僅不再嘲笑戲弄你，危機關頭還替你著想，她是真心實意地對你，把你當做朋友了。不過這樣沒有什么奇怪的，因為她也沒什么朋友，內心渴望友情，你們正好湊成一對。哈——，怎么又困了，我的神力什么時候能完全恢復？我還是再睡一覺吧。”

　　……

　　第二天林狄雅醒來的時候，咪咪已坐在電腦前煞有介事地忙起來了。她掀開毛毯，覺得渾身一涼。

　　“啊——”林狄雅大叫一聲，趕忙將毯子重新蓋在身上。

　　咪咪慌忙從椅子上起來。咣當——，無辜的椅子仰面摔倒在地上。“狄雅，你怎么了？做噩夢了？”咪咪站到林狄雅的床頭，臉上寫滿了關心。

　　“不是……”林狄雅因為自己過激的反應有些不好意思了。“咪咪，昨晚是你幫我脫得衣服嗎？我記得我沒脫衣服就睡著了。”

　　“我還以為你又做噩夢了呢。”咪咪長長地舒了口氣，翻了個白眼。“不就是沒穿衣服睡覺嗎，多大點兒事。我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都不記得了，怎么會有那閑工夫幫你脫衣服？我看你一定是累糊涂了，記不清楚了。”

　　林狄雅皺起了眉頭，眼神凝重，朝寢室的門看了一眼。

　　“哎呀，哎呀，瞧你那小樣兒。放心吧，早上我起來的時候，門是插著的，沒人能進來。你沒事兒就好，我去寫論文了。”

　　咪咪留給林狄雅一個背影，扶起椅子，愁眉苦臉地回到電腦前。

　　可是我明明記得自己倒頭就睡了，根本沒有脫衣服。難道真的像咪咪說的那樣累糊涂了，記錯了？或者……或者……那個神秘的人又出現了？

　　林狄雅的心里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