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正值中午放學時間，我們朝著一波波學生來的方向走去，終于找到了學校的大門。可當我們下車走到校門口時，我卻突然被面前一座二層白色小樓上搭建的六個字給驚到了，我有些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搖了搖頭，再仔細一看，樓頂上確確實實搭建著“煤炭技工學校”六個大字。我當即苦笑著心里說道：“我操，有沒有搞錯，這明明是煤炭技工學校，不是說叫什么航空學院嗎？難不成先讓我來挖幾天煤炭鍛煉鍛煉身體？”
“煤炭技工學校，這名字起得可真有意思，可是這和航空好像沒什么關系吧？”我小舅說著看向父親說道，“姐夫，靠譜嗎？可別讓人給騙了。”
“名字看上去確實有些不著調兒。”我說著和小舅對視著笑了笑。
“已經來了，先過去看看再說吧。”父親說著，后背手朝學校里走去。
剛一進去，周圍的場景除了陌生之外，剩下的就是有一股工廠的氣息，這讓我頓時產生了一種錯覺——我覺得自己來這里不是上學的，而是上班的。別說氣息了，就連建筑也一樣，除了正對著大門的二層辦公樓和旁邊的六層教學樓讓人覺得像個學校的樣子以外，其他的看上去要么像民工宿舍，要么就像生產車間。
“哎喲喲，你看看這些學生的打扮，這哪是學習的樣兒啊。”小舅掃了一眼從我們身邊來來回回的學生小聲說道。
“技校都這樣，對穿著上沒有要求。”我解釋道。
對于我一個看校服看習慣的人來說，再看到牛仔褲、裙子、超短褲、乞丐褲等等這些所謂時髦的著裝時，除了會感到眼前一亮之外，并沒有感到有什么反感，相反，我倒是每天都對著一群穿校服的人產生了一定的審美疲勞。我認為，人不能單憑著裝和打扮上來評判一個人的品質，見義勇為的人中也有身上描龍畫鳳的，持刀殺人的也有身著校服的“三好學生”。
“我看這學校不怎么樣，管理不嚴格，就剛才咱進來的時候，那個門衛連問都不問咱們一句，咱就這么大搖大擺地進來了。”小舅微微搖頭略帶厭惡地說道。
“嗯，對，確實是。”我點頭附和道。
“唉，來都來了，先了解了解情況再說吧。”父親后背手一邊打量著學校里的環境一邊說道。
“不是，爸，你沒打個電話問問，咱去哪兒了解情況啊，總得有個人接應吧。”我一臉茫然地跟在父親后面說道。
“哦，對哦，我把這茬兒給忘了，”父親憨笑著從褲兜里掏出手機。
父親一邊笑著一邊撥通了電話，我和小舅現在一旁都禁不住笑出聲來。小舅還不忘調侃道：“還了解什么情況啊，咱光看這里的環境就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
通過電話以后，我們爺仨來到了眼前這座白色的二層小樓的一樓辦公室，剛走到門口，我就瞄見里邊有一個身著粉色襯衫的微胖的皮膚白凈的短發女人，一開始我還有些激動，結果等到她起身迎上來的那一刻我才發現，這個“女人”竟然是個純爺們！我就說嘛，我剛剛瞄“她”的時候我心里就在想，這女的怎么沒有胸啊。而且就在我們坐下來聊天時，我意外地發現，他說話的語氣和不自覺的舉止，已足夠證明，他是一個十足的娘炮！
經過一番交涉后，我了解到，這個娘炮姓劉，他讓我們稱呼他劉主任。劉主任記錄了一下我的基本信息后，就將我們帶到了里屋，里屋門旁靠墻處有一條長形黑皮沙發，沙發對面的墻上掛著一個方形的大幕布。劉主任讓我們爺仨坐在沙發上，他打開了沙發旁的桌子上的投影儀。
“來，給你們看一個關于我們這個航空專業的視頻。”他指了指幕布說道。
劉主任話音剛落，我頓時屏住了呼吸，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幕布，心想，難不成真是正兒八經的航空學校？然而就在我將信將疑地看到一半多時，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因為我發現這個視頻太空洞了，全程都在介紹我國的民航發展事業，別說一句了，就連半句也沒說關于他這個“航空學校”的事兒，只是在視頻快要結束時突然冒出一個空姐，說了幾句從事這個行業的感受，與此同時，劉主任還順便說了句：“這個就是我們的學生，現在上海虹橋機場工作。”
視頻放完之后，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個視頻是從網上搬過來的，因為這種視頻在網上實在太常見了，太容易找了，而劉主任口中所說的這個“學生”恐怕也是假的，是從網上搬過來的，即便不是從網上搬過來的，找個人冒充一下，那也是輕而易舉，反正我們也找不到此人，就如同“死無對證”。這種騙人的伎倆，雖然對我來說就是小兒科，但對我父親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誘惑，這不，視頻放完之后，父親就迫不及待地瞪大眼睛看著劉主任問道：“這個……真保證畢業以后分配到北上廣的航空公司上班嗎？”而此時劉主任也臉不紅心不跳毫不謙虛地說：“你放心，我們絕對保證，這個我們都是和航空公司簽了合作協議的，我們也不多收學生，也不少收學生，都是航空公司要多少，我們就培訓多少。”
“哎呀，好聽的話誰都會說，現在你們說的倒是挺好的，到時候要是不包分配，那我們也拿你們沒辦法呀，再說了，分配的工作也有好壞，到時候你們要是分配個不好的工作，那也算是分配了，我們也拿你們沒辦法呀。”小舅似乎是在故意拿話激他。
“這個你放心，到時候我們都會統一和學生簽工作分配合同。而且，學生來報名的時候，我們還得帶著學生去體檢，這個體檢不合格我們是不收的。”劉主任依舊毫不客氣地說道。
“還得體檢？”我父親一臉懵逼道。
“嗯，對，航空服務專業可不是一般的專業，這個都是有體質要求的。”劉主任一本正經地說道。
“哦哦，那這樣的話，一年學費得多少啊？”父親這一問，我的心突然顫了一下，看樣子父親真的是打算讓我學這個什么航空服務專業了。
“學費九千，不過，頭一年買的東西比較多，像被褥、生活用品、課本、校服什么的，總共一萬二。”劉主任說道。
“哎呀媽呀，光學費就九千啊。”父親剛開始的那股想報名的沖動似乎在此刻已經被這個昂貴的學費嚇得煙消云散了。
“哎呀，咱不能光看學費，到時候畢業了，分配到機場，那一個月的工資就把這一年的學費給賺回來了。咱這付出和回報是成正比的。”劉主任解釋道。
“咱先不說學費了，這其他的費用也用不了三千塊錢吧？這課本就先不說了，這生活用品和被褥才值幾個錢，還有那校服，能有多好？”小舅忙說道。
“別的先不說，就光這個校服費就得兩千塊錢……”
劉主任話音未落，小舅就激動地差點從沙發上跳將起來：“我的媽呀，什么高檔校服啊，得要兩千塊！”
“就是啊，什么校服，西服啊？”我父親也附和著說道。
“嗯，對，西服。”劉主任點頭說道。
“西服也不用那么貴吧，就是個學生，穿那么好的西服干什么，能把知識學扎實了就不錯了。”小舅一臉埋怨道。
“這個沒辦法，這都是上邊統一要求的，再說了，也不算貴，一人兩件呢，一件厚的，一件薄的。”劉主任又解釋道。
“我的媽呀，這還不貴呀，得什么樣的家庭啊，穿一千塊錢的西服。”我小舅又繼續說道。
“就是，就上個學，也不用穿那么好的西服呀。”父親又附和道。
劉主任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就怕到時候錢全都花上了，啥也沒學到。”小舅又開始拿話激他。
“這你放心，這我也說過，到時候都統一簽合同。”劉主任這話說得似乎很有底氣。
“哦哦，行，那就先這樣，我們回去商量商量，也讓孩子再考慮考慮。”父親說著站起身來準備往外走。
“行，要是想學，隨時都可以來報名。”劉主任說著也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回到家以后，母親問我們爺仨考察的如何。父親喜滋滋地看著將劉主任說的那些話又轉述給了母親，那表情神態就好像他兒子我真的成了一名優秀的空乘人員一般。可話又說回來，我真的覺得這個劉主任不靠譜，先不說別的，就單從他放的那段視頻來看就感覺特別假。于是乎，我就把我當時看那段視頻的判斷和想法告訴了父親和母親，母親聽完之后，也頓時覺得還是小心為妙，畢竟我之前在網上也查過，我們市里壓根兒就沒有有關航空專業的學校，如果是正規的，那為什么明面兒上會沒有呢。其實，剛開始，我本不想把我的判斷和想法說出來的，因為我怕掃父親的興，再者就是，在從市里回來的路上，我小舅也一直在提醒我父親，千萬別上當，一定得慎重，我尋思父親心里大體也應該有數了。可沒想到的是，父親在從技校回家的當天晚上，就決定讓我過兩天去報名，我瞬間意識到，父親似乎是被洗腦了，這是被劉主任所畫的“大餅”給誘惑到了，所以我只好見招拆招，揭穿了劉主任的可恥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