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寄國在廠里上班,正巧是做的財務方面處理合同的工作,自告奮勇的說了一句,走上前去,也不怎么客氣,拿過謝允手里的合同就看了起來。
正如謝允所說,這份聘用合同很是格式化,張寄國飛快的掃了一遍,發現跟自家單位簽訂的勞務合同大同小異,而且正如謝允所說,里面的條款非常寬松,對乙方的約束力幾乎沒有。
他指著合同的幾個空白處,質問道:“這些怎么沒填?”
謝允笑道:“我正準備寫。”
說完,取出一只簽字筆,就在兩份合同的空格欄里寫了起來,刷刷幾筆,便將兩份合同又分別遞給張寄國和寧美蓉,說道:“寧阿姨,你們不妨再看看,還有什么問題沒有?”
張寄國看著一行“12000元,大寫:一萬貳仟元整”填補在空白欄上,忍不住又抬起眼,再度審視了一下乙方的那個名字。
許寧。許可的許,安寧的寧。
沒有問題。
只要再雙方再簽上名,甲方蓋上章,就算是一份正式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了。張寄國瞥了一眼正從包里拿了一枚公章出來的謝允,似乎一切都再也挑不出毛病。
他沉默了一下,突然問道:“小寧,你們家許寧什么時候會彈琴了,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
寧美蓉向來信奉財不外露的原則,固然這幾天,她跟張寄國一家人走得挺近,可關于那20萬獎金的事情,是一個字也沒有說過,聽到張寄國的話,她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道:“許寧他瞎學的,什么時候會的,我也都不知道。”
張寄國點點頭,又朝謝允說道:“這位老總,你們會不會是搞錯了?許寧這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彈琴這事兒,他肯定不會。有的時候,這孩子就喜歡搞點惡作劇,騙騙人,你們可別當真。”
謝允先是詫異的看了白厚栩一眼,很有些莫名其妙,旋即搖頭道:“肯定沒有弄錯。我們這一回,是誠心誠意邀請許寧同學成為我們琴社的兼職老師。”
張寄國皺眉道:“你們到底是咋想的?他這么個小孩,怎么可能去當什么老師。我看你這合同上面,連違約責任都沒有。到時候他過去了,一問三不知,什么也彈不出來,你們豈不是白白花了錢?”
謝允哈哈笑了起來,道:“要真是那樣,這白紙黑字的合同都簽了,我們肯定也不會說什么,該給許寧同學的,一分錢也不會少。我們般若琴社,創辦了這么些年,這一點誠信還是有的。”
張寄國搖頭道:“你別不信,這個孩子我了解,說他會什么琴棋書畫,呵呵......”
張寄國的笑聲讓一旁的寧美蓉心里有些不舒服,同時,她剛才也把合同也看了看,沒有找到什么問題,既沒有讓自己先交個什么服裝費,也沒有讓她弄個什么抵押金,看上去很像是真的。
此時忍不住開口說道:“張哥......其實我們家許寧已經改了不少了,我最近真沒見他打過游戲。”
張寄國繼續搖頭,道:“你又不在家,你能知道啥。小寧啊,你這樣是慈母多敗兒,可真是會把他慣壞的。到時候真被人家告上法庭了,你是哭都來不及哭。”
寧美蓉急道:“張哥,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我們家許寧雖說成績一般,但坑蒙拐騙的事情什么時候做過?”
張寄國道:“小寧啊,你是真的不了解。現在的孩子,什么事做不出來?你們這個家境你自己心里也應該清楚......哎,多的也不想說了,現在事情弄成這樣,你這當媽的還不趕緊收場?還真準備去簽這個合同?”
寧美蓉一時被堵住了話,只覺心口一陣酸痛,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謝允真是喜出望外。
他開出這么寬松的條件是為了什么?無非就是想要跟這位脾氣很壞的小爺拉一拉關系。苦心積慮之下,心里還是不踏實,但現在居然冒出這么一檔子事,可真是天賜良機。
謝允望旁邊看了一眼,見白厚栩臉色冰冷,立刻再不猶豫,也不再去想這男人究竟是何許人也,臉色一變,站起身來就對張寄國說道:“這位大哥,你可能有點誤會,許寧同學的琴技如何,是無需質疑的,其中既沒有什么誤會,更不存在你說的那種情況。請許寧同學到我們琴社來,正如我之前所說,是蓬蓽生輝。別說我們,許寧同學無論到國內哪個琴社去,也必定是會被人掃榻相迎的。我看你有所不知,就不要隨意揣測,壞別人的名聲。”
張寄國臉色微紅,道:“你這個人怎么不講道理?我這是為你好,讓你不要受騙上當。”
謝允微笑道:“那可真是謝謝你的好心。不過受到國內的各個古琴名家交口稱贊的,南風論道的琴道第一名,假如這是能騙出來的,那我謝某人可能連騙子都稱不上,只能說是傻子。”
張寄國身為南安人,自然對南風論道這個活動頗為熟悉,他聞言一下子怔住,不可置信的問道:“你說的是誰?”
謝允道:“還有誰?我和這位小姐,不都是為此而來的么?”
張寄國傻傻道:“到底是誰?”
謝允道:“當然是這位許寧同學了。網上的報道其實很多,大哥你估計工作太忙,沒有看到?網上都說是一曲之下,千人靜默的少年天才,我當時正在現場,并不覺得這樣的標題有絲毫夸大,甚至還有些未能說盡當時許寧同學的風采。只因不是彈琴的人,不懂其中妙處。”
張寄國呆呆的看著謝允,他自然能夠看出這人并沒有說假話,可是,可是……這怎么可能!
雖然他們一家和寧美蓉關系不錯,但張寄國一直抱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心態。之前見到合同像模像樣時,他就有些吃味,心里像針刺一樣難受。
他張寄國工作了一輩子,現在每個月也就拿著六七千的薪水,而對方呢?高中還沒畢業,就已經掙得是他的幾乎一倍!這讓他的心理優勢一下子蕩然無存,故而之后說了那么一些話。
可現在……這不僅僅是月薪過萬的問題,許寧居然跑去參加了南風論道,還拿了個第一名?!
張寄國眼睜睜看著寧美蓉先是面露驚訝,之后突然笑了起來,看樣子又是歡喜又是欣慰,心里像是塞了一塊大石頭,憋悶得難受至極。
之后,張寄國一言不發,轉身就走,張壑朝的媽媽朝寧美蓉訕訕的笑了笑,也跟著出了門。
張壑朝戀戀不舍的拉在后面。
他老爸說的什么,他幾乎沒怎么聽,一雙眼睛一直盯在管一諾的身上,此時他父母突然走了,他才回過神來,一步三回頭的跟著走了出去。
之后,張壑朝見到自己的爸媽直接返身往樓上走,似乎是要回家的樣子,不禁心里很是不解,不是要去散步么,這是怎么了?
他也沒多想,慢慢騰騰的走上樓,腦中一直想著管一諾的樣子,很是有些不甘。
這樣的女神,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夠啊,要是能想辦法說兩句話,找個聯系方式就好了。哪怕沒辦法做什么,拿去學校跟人炫耀炫耀,吹噓一下是自己女朋友,也是件極有面子的事。
可惜啊可惜,實在是找不到機會。
張壑朝一邊嘆著氣,一邊走進了家門,旋即,他就一下子呆立在了門口,心里升起一股拔腿就跑的沖動。
只見張寄國站在客廳里,手里攥著一根皮帶,臉色鐵青的冷冷道:“你要是敢跑,就別回來了。現在,你給老子過來,把你那個女朋友是怎么回事,給老子說清楚!從明天開始,你要再敢碰一下電腦,老子把你的腿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