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羅江城的這個問題,白厚栩不知道如何回答。說他舞弊,可許寧并未舞弊。說沒舞弊,但他又何嘗去考過什么中考?
他的沉默,在羅江城眼中就是默認了,嘆了口氣,說道:““算了,我知道了。我現在給你說兩條路。你自己選。”
“老師請講。”
“第一條,就是退學,回去重讀一屆初三,甚至整個初中。”羅江城忍了忍,沒把小學兩個字說出來。
白厚栩默然片刻,問道:“老師,第二條路呢?”
羅江城道:“第二條路,就是自學。你啊,自己把初中的課,全部再自學一遍。”
白厚栩見他神色,問道:“老師,這第二條路可有疑難之處?”
羅江城若不是看到白厚栩神情嚴肅,態度恭敬,他簡直又想發火了。
“疑難之處很多。就這樣告訴你吧,許寧,以你的底子,只怕不是初中,連小學你都要重新上。這次摸底考試沒公布成績,但其實你在全年級1400多個同學里面,排名是倒數第二。”
白厚栩怔住了。
那日考試之后,他雖說感覺極差,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就身邊那玩世不恭,不學無術,上課只怕沒有聽過一分鐘的薛朗……
也比他強。
他不可置信的抽了一口涼氣,喃喃道:“一千四百人,我是最后兩名?”
羅江城嘆了口氣,道:“對,就一個缺考的比你差。我原本以為你是自暴自棄,但看你上課認真,課下又好學好問。我才估計你之前是真的沒有好好讀書,現在才開始想要好好學習。但是……唉。”
白厚栩此時是深感羞慚,又有不甘。
這夢境之中的學問著實是博大精深,他在大周自問算是博文通經,學識精深之人,但換在此世,就連任意一名小兒都不如,簡直是顏面盡失,無地自容。
既然如此,那自當知恥而后勇。
羅江城見他一臉慘然,似乎自尊傷得極重,心里一軟,正要說話。
白厚栩突然問道:“老師,我該如何自學。”
羅江城搖搖頭,道:“許寧,你這個程度,自學只怕是不行的。沒有老師教,你怎么補得起來。”
白厚栩道:“老師,我自問有幾分悟性,也自幼有過目不忘之能,只要循序漸進,旁人不行,我自詡未必不能。”
羅江城訝異道:“過目不忘?”
白厚栩點頭道:“無論文字圖畫,只需看過一遍,便如刻進我腦中。”
羅江城啞然失笑,心中半點不信。過目不忘的人,他這輩子都沒見過,書里倒是有,可那些人都是傳說。這牛皮吹得也太大了,估計許寧也就是記性好一些。
白厚栩又道:“老師若是不信,盡可一試。”
放在一周之前,羅江城肯定會要試試,但現在,他也不想對方太下不來臺,便道:“算了,你假如真的要自學,那你就自學吧,一門一門來。我建議你,至少數學,你估計得從小學開始看。”
羅江城原以為對方聽到這話,只怕又要傷自尊,但沒想到,白厚栩點頭應道:“老師,不知這自學的課本,我該去何處購買?”
羅江城看了他一會,見他神色坦然,似乎對于一個高中生要重讀小學,也并不覺得有什么丟人,不禁心里也有點感觸。
“這樣吧,你就從數學開始自學。先學數理化,數學排第一。這小學數學課本,我下來幫你找一找。找不到的話,你再去買。”
羅江城說完,忍不住拍了拍白厚栩的肩膀,“也別灰心,天道酬勤,只要自己努力,或許也是可以創造奇跡的。”
才怪。
晚上,羅江城回到家里,到處翻箱倒柜。
他妻子見各處弄得很是凌亂,皺眉道:“你找什么呢?”
“我們之前給妞妞預備的那套數學書,你放在哪去了?”
他妻子詫異道:“怎么?妞妞才三歲,你就要她學數學了?”
羅江城道:“不是,是我準備拿給我一個學生看看。”
他妻子更詫異道:“那是小學數學,高中生看那個干嘛?”
羅江城笑了笑,把自家遇到的奇葩學生給說了說,攤攤手,道:“我估計他小學都沒讀過,最多就是個一年級水平。你說我能怎么辦?人家是浪子回頭,現在開始準備用功讀書,我是他班主任,我總不可能說,對不起,太晚了,你還是別讀了。”
他妻子名叫鄧佳一,是名初中的英語老師,也懂其中的意思,聞言道:“那你這不是誤人子弟嗎?退學重讀吧,要不去校外找老師輔導,這種情況,沒有第二條路。”
羅江城回憶了一下,搖頭道:“他應該是不會走的。”
“為什么?”
羅江城道:“他啊,挺復雜的,三言兩語跟你說不清楚。”
鄧佳一好奇道:“一個學生,有什么復雜的?難道是家庭背景復雜?有人跟你打過招呼?”
羅江城道:“這倒沒有。只不過,那學生無論哪方面,都不像普通家庭出生。比如啊,他是我們班班長,開學的時候事情多,我有些時候忙不過來,有些事就叫他去做。結果你猜怎么著?”
鄧佳一道:“怎么著?辦得很好?”
羅江城笑道:“何止很好,簡直比我自己去還好。舉個例子,前幾天開班會,我有事沒去,就叫他去班上開會,通知點事,隨便把班費收了。結果晚自習還沒上課,他就把班費給我拿過來了。一分錢都不少。”
鄧佳一吃驚道:“你們班的學生這么乖?”
羅江城道:“可能嗎?”
鄧佳一笑道:“七中的學生,不可能。那他是怎么做的?”
羅江城一攤手,道:“我現在都不知道他怎么做的。我問他,他說的話,我現在都記得。他說,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知道是出自哪兒不?”
鄧佳一白了他一眼:“《論語》,具體哪一篇,我也想不起來了。”
羅江城得意道:“《論語.子路》,什么意思知道不?”
鄧佳一呵呵笑道:“你一個數學系,跟我一個歷史系講文言文?你那學生可以啊,論語都隨口就來,你是后面百度了吧?”
羅江城嘿嘿笑道:“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