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青苗閑扯了一通，最后她把衣服穿上，從安青苗手里接回那面花團錦簇鴛鴦肚兜。這種東西裝飾大于實用，過于羞恥。所以她堅決不穿。

　　回去要好好教訓一下那個家伙。她心想。

　　因為是絲質的，折疊起來可以輕松放進口袋里。和安青苗打聲招呼，她打算一個人回去了。

　　“龍姐姐你的傷不要緊嗎？”安青苗用擔憂地看著她。

　　龍淮君動了動自己的手臂，拍了拍受傷的地方，輕松地說：

　　“已經全好啦。”

　　安青苗對她的說辭并不放心。昨天下午她滿身是血被抱進來的的樣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天就能好的傷。

　　但是不知道到為什么，在她心里有一股奇怪的沖動：別留她。龍姐姐要做的事，其他人又攔不住。留不留無所謂吧？。

　　但她隱隱覺得這樣不對。

　　安青苗沉默了一會兒，龍淮君已經走到門口。她拉住龍淮君的手：“龍姐姐，我和你一起走吧。”

　　外頭天光大亮，太陽光非常強烈，在它的映照下一切白色的部分都被加強了。白色的墻體，白色的云層，白色的衣服。

　　如果不是偶爾吹來的涼風，完全就是夏天的模樣。

　　這種天氣下，長城那邊是不是就要打起來了？這個問題在她心里逐漸變成一種焦慮的情緒。

　　她慢慢加快了腳步。

　　在一個轉角，她遇上了一臉茫然的王徽之。

　　對方不可思議的指著她，說話結巴：“你……你，龍姑娘你怎么下地了？”

　　稍微解釋一下，王徽之表情茫然的重復：“……真氣能療傷么？”

　　“能。郭道平他們呢？”

　　“在軍中。”

　　“是長城打起來了嗎？”

　　“還不知道。”

　　……

　　長城已經打起來了。

　　但情況比預料之中更加殘酷。

　　戰斗才打響，梁軍這邊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天氣一晴，遼人先派了兩萬人抵近長城。姜芽莊剛下令展開城上的軍隊，對面的火油罐子在投石車的幫助下已經襲上了城墻上。

　　遼人的投石車比起他們的要更輕巧，更強調機械的傳動。

　　姜芽莊從來沒有想到這種場面：對方的投石車開至不遠處，然后僅僅憑借四人的操作，就驅動投石車的絞輪，將火油罐拋上了數十米外的長城。

　　在硬生生挨下一波投石車的攻擊后，城墻上已四處散落著一簇簇的火光。

　　伊志平穿著普通士兵的鎧甲，神色肅然望著下方兩萬遼軍。

　　“姜校尉，我們怎么辦？”

　　姜芽莊一臉茫然。他只是依照程序下達指令，讓一些士兵補上空位，然后對著下面放箭。

　　弓箭手射了一輪，箭矢超出射程，都提早栽在了遼軍投石車前面。

　　怎么會這樣？

　　在他的預想里，投石車是需要數十人驅動的笨重機械。在長城外狹窄的溝谷中不能自由施展開。

　　所以他只考慮如何躲避遼人的大炮，卻沒有料到這一層。

　　都知道遼軍的大炮厲害，但是有弊端。長城城體堅固敦厚，炮球發射出來大多會被城墻擋住。炮彈最有攻擊力的范圍，是它依靠發射的力量沖上來的前半段。

　　因為是直線，所以只要讓士兵貼著城墻就能躲過大部分炮彈的襲擊。但投石車不同，它可以將燃著的火油罐子拋上來，落在城墻上燃盡大片的區域。

　　遼人只發射了一輪，城墻上已經讓人無從下腳。

　　耳邊傳來士兵們慘烈的高呼：

　　“火燒過來啦！”

　　“快救火！”

　　“是火油，趕快脫甲！快脫甲！”

　　沒用的。這火沒法子撲，只有任它燃。火油滲進盔甲的縫隙，瞬間將皮肉和鐵甲粘在一起。

　　長城上焚焦的尸體冒出滾滾黑煙，如同山火一樣長長的一排。

　　整個長城像火龍般，在山嶺間猙獰地扭動著火紅的身軀。

　　遼軍統領身先士卒，立于馬背上下令道：“準備！”

　　數十架投石車準備完畢。遼軍士兵望著他，陽光投在他揚起的彎刀上，閃出一片銀光。

　　“放！”

　　投石車發出咯吱一聲嗚鳴，數十罐火油流星般劃過空中，帶起一道道黑色的軌跡。

　　長城上，姜芽莊無力的望著空中襲來的無數火球，嘴唇顫抖。

　　“完了。”

　　一天的時間，遼軍只是用投石車拋擲火油。長城上和它背面駐軍的堡壘里，全變成焦黑的一片。

　　火還在肆虐，姜芽莊和伊志平狼狽的帶著士兵退出長城，退出城堡。

　　在被扶出堡壘時姜芽莊最后望了眼身后灰色的長城。他仿佛從那一簇簇的妖魔般的火光中看見了自己哥哥的影子。

　　哥哥堅持了兩月……我只堅持了一天嗎……

　　他淚流滿面。

　　苦心經營兩個月的長城，千辛萬苦才從遼軍手里奪回的長城，僅僅一天就已失守。

　　伊志平滿面黢黑，身上的鎧甲上覆蓋著一層濃濃的煙氣。

　　他腳步已有些踉蹌，身邊聚集了來時的數百名全真弟子。他環顧一圈，發現人已經比來時少了一半。

　　“打仗，果然不是兒戲。”他自嘲道。

　　我身為全真掌教，都干了些什么啊……

　　弟子們見他神情落寞，心里不忍。

　　“掌教真人，你不要難過。我們都是自愿來的。”

　　伊志平粲然苦笑，搖頭嘆道：“遼軍勢不可擋，我大梁，該何去何從啊！”

　　說完，又仰天嘆了了口氣。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