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剛才還真沒注意你如此緊張。”伏流公子見那些人都走了,轉(zhuǎn)回身來嘲笑道。
“哪里有,我又沒做什么虧心事。”我替自己辯解。
“那你額頭的汗怎么解釋?”他輕輕偏了偏頭,有些好笑。“對了,這位可是大湦的名醫(yī),庚大人?”
“正是在下。”老爸一拱手,“早聽聞魔界第一才子伏流太史的大名。”
伏流公子微微一笑,“這第一才子之名實在受之有愧,都是民間流傳,百姓抬愛罷了。”
我在一旁嗤之以鼻。什么受之有愧,明明臉上一副樂開花的表情。
“哪里哪里。剛才公子解圍,我庚某感激不盡,來日定當(dāng)重謝。”老爸硬按著我的頭,向伏流公子深深鞠了一躬。
“不知二位今日來我這蕭井閣,可也是為了藏寶?”
“對,藏寶!我有點東西要存在你這里。”我表現(xiàn)的理直氣壯,生怕他看出來我們是故意跟蹤御衛(wèi)一路到這里的。
“那不知姑娘要藏的寶貝可是這個?”說著,伏流公子把手中的密令拿起來在我眼前一晃。
我心里一慌,這密令什么時候被他偷去了?我明明藏在衣袖里的。這個賊人!沒辦法,我只好求助的望向老爸。
老爸干咳了一聲,正準(zhǔn)備辯解,伏流公子卻打斷了他。“千夜姑娘,這密令不是不能給你。不過這里人多眼雜,還請借一步講話。”說完,他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投給老爸一個堅定的眼神,意思我可以搞定,便隨伏流公子進(jìn)了一旁的東廳。
***
蕭井閣的東廳靜謐的很,只聽見我二人的步伐在空曠的大廳里回響。廳內(nèi)四壁也是同樣金碧輝煌,我心想這伏流公子不愧是當(dāng)朝太史,實在富裕。
然而,四下望去,這廳里的陳設(shè)卻十分簡樸。琉璃臺上擺放著各種器皿,玉簪,古籍,還有女人的衣物?抬頭一眼便瞧見墻上掛著的一幅畫,并不是什么知名山水畫,而是一副簪花仕女圖。但畫里的人看著卻倍感眼熟,這是...
“我?”
詫異之時,碰巧廳外有人前來稟報,“公子,剛才章尾來的成先生問您,三千金可以買走那件離位的東皇玲瓏塔嗎?”
“哪個成先生?”伏流公子一皺眉。
“就是那個鎏業(yè)采集的商戶。”
“你去告訴他,我這蕭井閣從不對外做生意。要么拿對等的法器來交換,要么打發(fā)他去暨太涵的商鋪談買賣。”
“好,小的這就去。”那人剛要走,這才注意到一旁的我。沒想到他一對上我的視線,就是一驚,“女...女主人?”
我一臉莫名其妙。
“別管他,認(rèn)錯人了。”
伏流公子又對那人說,“你先下去。”那人疑惑的退下。
“什么女主人啊?怎么,你要把這蕭井閣轉(zhuǎn)給我?”我狐疑的打量他。
伏流公子微微一笑,“他是把你錯認(rèn)成我的亡妻了。”
“亡妻?”我突然意識到墻上那幅簪花仕女圖,看來畫的應(yīng)該也是他的亡妻吧。
果然,我湊近一看,那仕女圖的右側(cè)有題字—念故妻秦純。
“蕭井閣建成之初,就只有這東廳。原本是我專用來收藏亡妻的遺物,這幾十年間已然成了整個魔界的藏寶閣。”伏流公子有些黯然回憶道。
“我說怎么頭回見面就捉弄我,原來是因為這個啊。”我小聲嘀咕著。
“對了,這密令...你偷來想要做什么?”他像是突然想起正事。
“這個嘛...”我支支吾吾不想告訴他其中原委。
“算了,我不問也罷,能猜個大概。”他雙臂交叉于胸前,沉思了片刻,挑眉道,“密令我可以給你,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盡管說,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應(yīng)你。”為了救清河,別說一個條件,十個我都得爽快答應(yīng)他。
“具體的條件,我還沒有想好。”他將手中折扇支于頜下,思索片刻,又想起了什么,于是收起折扇道,“可否借姑娘一物,待日后我想起了這條件,再憑此物與姑娘兌現(xiàn)?”
我想了想,這日后之事誰能料到,沒準(zhǔn)等他想好條件早找不到我人了。于是我隨手掏出口袋內(nèi)一根銀針,遞給他。“喏,這個給你,日后你想好了,隨時找我。”
“姑娘出門也帶著暗器?”他狐疑打量著。
“什么啊,這是針灸用的銀針。”我攤開手,“不要的話還給我。”
“姑娘爽快!”伏流公子收下銀針,將密令遞給我。
“那,這件事可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臨走前還想提點提點他。
他笑道,“姑娘放心,我向來是一諾千金。”
我這才松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此處。
“不過,”他頓了頓,沉默了片刻,語氣變得嚴(yán)肅起來,“我還是要提醒一句,姑娘要去的地方是九死一生,就算能逃出生天,恐怕還要另陷漩渦。”
我停住了腳步,思考片刻道,“我來魔界雖沒很久,但卻已聽聞伏流公子擅于占卜,”我轉(zhuǎn)回身,極認(rèn)真的直視他道,“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請公子給我斷一斷,我會不會葬身于這魔界?”
伏流公子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背起手默念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語罷,他已走向那面墻壁懸著的簪花仕女圖,用手輕輕拂去上面的浮塵。
這伏流公子真不愧為才子,人間的詩詞歌賦張口就來,比我可在行多了。
“你是說我會溺亡?”我思索著,喃喃道。
“天機(jī)不可泄露。”
“你不是已經(jīng)告訴我了嗎?”我低聲嘟囔。“既然公子能占卜別人的命運(yùn),那你自己的呢?”
他回過頭,神色淡然,“只怕我與姑娘你并不一樣。”
“怎么個不一樣法?”
“我的命由我,而你的命,由天。”
***
出了蕭井閣才發(fā)現(xiàn),外邊不知何時,已然下起了滂沱大雨。為避免被淋濕,在外等待多時的極影隱化了自己的身形,而此時我只能看到它銀白的輪廓。
“東西拿到了,回圣殿。”我將密令在極影面前晃了晃,于是他背著我和老爸趕往蒼莽圣殿。
極影剛接近殿前,還未停下腳步,我便迫不及待的從他的背上跳下來,打算用密令換取進(jìn)入圣殿的機(jī)會。然而,老爸在身后叫住我。
“子夜,莫急!”
我回頭,停住了腳步。
“你看那里。”老爸指向圣殿前的一塑牛頭蛇身神像,只見那神像的下面站著一排御衛(wèi)。怎么不大功夫,圣殿附近又增添了這么多重兵把守?
“難道是剛剛被我們偷了密令的人,在這里伺機(jī)報復(fù),想阻止我們?nèi)氲睿俊蔽覀兦那亩阍谝桓笥^察周圍情況。“不對,之前的神武軍怎么不見了?”我仰頭看向殿頂,卻沒發(fā)現(xiàn)之前那些半空中盤旋的,由神武軍幻化的“烏鴉”。
“沒錯。這說明,目前是蒼莽能力最強(qiáng)之際,也就是神武軍七日殞亡之時,所以這些御衛(wèi)是奉命來把守圣殿的。我們多加小心,看來今天這殿門雖是好進(jìn),想要出來可就難了。”老爸推測道。
“老爸,你和極影在這里等著,拿到鑰匙有我就足夠。”我不想讓老爸和極影也去冒險。
老爸一把將我拉回來,“怎么能讓你只身犯險,日后我如何與皇后交代?把密令給我,老爹我今天要闖一闖這魔界神域。”說完,老爸將我手中密令奪去,將長袍后的連帽拉起,冒著雨大步走向那群御衛(wèi)。
不行,這神殿內(nèi)的危險豈是老爸一人能應(yīng)付了的。為了成功拿到鑰匙拯救清河,看來今日我二人必定是要一同入這虎穴。
為了免去御衛(wèi)的疑惑,極影完全隱去了形態(tài)。然后我們追上了老爸,也來到神像之下。
“站住!”看著老爸亮出密令后被放通行,我也想緊隨其后直入圣殿,卻被一旁御衛(wèi)用短劍攔下。
“我是跟著前面那個人的。”我指著老爸還未遠(yuǎn)去的背影,極力解釋。
其中一御衛(wèi)扭頭,叫住老爸問,“是嗎?”
老爸嚴(yán)肅的看了我一眼,仿佛責(zé)備我為何還要迎難而上。我與他眼神角力,堅定了我今天一定要入圣殿的信心。老爸見實在是拗不過我,只好默默點頭,
“是帝尊派她與我共事。”
御衛(wèi)放下手中短劍,示意我可以通行。我飛快追趕上老爸的步伐,只聽身后兩個御衛(wèi)細(xì)語道,
“奇怪,帝尊忘了今日是泥洹日嗎?”
“如此之日帝尊居然差人來圣殿,不過倒也真有不怕死的。”
***
成功騙過那些御衛(wèi),我和老爸接近了圣殿。還未登上偏側(cè)的石板臺階,我卻感到頭有些暈,渾身乏力,腳下的地面隱隱響動。
“此處有些邪氣。”極影警惕起來。
我雖看不見隱身狀態(tài)的極影,但依然能夠依靠意念與他交流,就知道他就在我和老爸周圍。
“怎么說?”我問道。
“我有些腳底發(fā)飄,能感受到這圣殿吸取充盈之氣,可見其力量正在溢滿。”
連極影都感覺到有問題,看來此神域不可小覷。
追上前方探路的老爸,也上了臺階,我甚至有些眼花,看著老爸竟多出了幾重影子。
“老爸,有沒有感覺身體有異樣?”我擔(dān)心上了年紀(jì)的老爸,可能身體反應(yīng)比我們更加劇烈。
“只是有些呼吸困難。”老爸聲音有些顫抖的安慰我道。我側(cè)過頭,看到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爬臺階的步伐也有些吃力,我連忙上前攙扶著他。
過了偏臺,我們一道又走過了平坦光滑的青磚石板路。這時,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主殿的外墻上有著密密麻麻的人獸雕刻,姿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仿佛轉(zhuǎn)述著一個個神話故事中的場景。隨著那些雕刻緩緩的旋轉(zhuǎn)上升,引導(dǎo)著整個主殿懸浮于空中,直到殿尖觸碰到之前一直停懸半空的銅鈴狀石塑。只聽見機(jī)關(guān)扣動的聲音,隨即,八道天梯從主殿基座延展到地面,每層天梯石階之間,一串串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圓盤形齒輪帶開始快速的轉(zhuǎn)動。
我扶著老爸上了天梯,走過一段時辰,我們都已大汗淋漓。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原本的八節(jié)天梯仿佛永遠(yuǎn)也走不完似的,無論我們再走多久,都看不到盡頭。
“不對,這里有問題。”我停下腳步,還是暈頭轉(zhuǎn)向,再盯著那些不停轉(zhuǎn)動的齒輪,我?guī)缀醴浩鹆烁蓢I。
回頭見到極影似乎也已是用盡體力,只好現(xiàn)形。再看身旁的老爸,他的嘴唇甚至已經(jīng)發(fā)紫,但他依然盡力回應(yīng)道,“試試揭...揭開那個封印。”
我順著老爸手指的方向望去,注意到主殿一側(cè)的基座邊上有一道法術(shù)封印。由于實在是頭暈?zāi)垦#抑缓枚自诘厣厦髦_階前進(jìn),好不容易走到臺階的邊緣,伸手去碰那道封印,卻被一股強(qiáng)大的藍(lán)色氣流震到手臂發(fā)麻。我下意識猛然收手,回頭再看臺階,還是毫無變化,依然看不到盡頭。
再試一次,這回我被那股藍(lán)色氣流震出一丈多遠(yuǎn)。
我緩慢爬起來,鼓起勇氣第三次去碰那道封印。突然,胸口有一股灼熱的氣焰似乎想要迸發(fā)出來。我低頭一看,那熾熱的溫度居然來自那帝尊硬塞給我的“緋紅哭泣”。我護(hù)住那串項鏈,再次用手觸碰封印,霎那間,一道明晃晃的紅光從我指尖生出,瞬間點破了封印,那封印立刻被化為了灰燼,再看每層石階間旋轉(zhuǎn)的圓盤齒輪帶也戛然而止。
我正吃驚于“緋紅哭泣”帶給我的神秘力量,猛然意識到,身體的不適已經(jīng)減輕,也沒有了之前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于是我馬上起身去看老爸和極影。
“老爸,怎么樣了?”
“好多了。”老爸長舒一口氣,我見一旁的極影也恢復(fù)了往日的神異。
“剛剛大概是入了神域幻象,”極影看了看剛剛封印被解除的地方,又不可置信的打量了我一番,“沒想到你來魔界的幾日居然學(xué)會了破解法術(shù)封印。”
我拿出“緋紅哭泣”思忖道,“魔族帝尊說,這項鏈能幫助我激活體內(nèi)的能量,看來不假。”
老爸掃了一眼“緋紅哭泣”,表情很是古怪,挑起眉毛說道,“這等寶物他居然舍得贈予你?”
“這個時候您還有時間打趣?”我回了老爸一個無聊至極的表情,起身繼續(xù)登天梯,“走吧,還是找鑰匙要緊,這幻象既然已消失,我們應(yīng)該...”
我話還沒說完,只見之前剛停止不久的一串串圓盤齒輪突然又飛速逆向轉(zhuǎn)動起來。隨著轟然巨響,石階上的矩形人面機(jī)關(guān)突然裂開一道深溝。我還未反應(yīng)過來到底怎么一回事,卻腳底一滑,眼前一黑,從機(jī)關(guān)的深溝處重重的向下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