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完,又講了兩天卷子,這一周算是過完了。
周五的最后一節課是語文,一般來說,放在最后一節的顯然都沒什么地位。學生寧愿死磕‘數物化英生’,也不愿意放哪怕一半的精力去練語文,似乎語文好的就凸顯不出智力優越似的。
他們語文老師也是個溫吞性子,不緊不慢的講完課,離下課還有一段,他就提著收音機放到講臺上,放起了廣播電臺的讀書節目。
讀的內容正是前兩年剛出的‘平凡世界’,剛開始班里還有些放學前的騷動,但很快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只有收音機的播音員聲音了。
大家聽的正認真,噔噔噔,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
“徐老師?!”教室門口,高卓云的陰影擋住了西斜來的陽光。
“高老師啊。你有事?”語文老師按下收音機電源鍵,問道。
“作業忘了布置了,來說幾句。”高卓云笑了笑。
“哦。”語文老師早有預料似的笑笑,瞥了眼學生們,接著開始收拾東西。
一直等語文老師走了,高卓云這才站上講臺。
“回去都預習下一章內容,我布置幾道題做練習,到時候交上來。”
“知道了!”學生們紛紛喊道。心里只盼著她滿意,好少說點。
高卓云指指杜鈞,說道:“你來抄黑板上。”
學生們也連忙拿出小本子準備記下來。
等題抄好了,下課鈴也響了。
“把課本拿出來,我再劃幾個重點。”高卓云又說道。
班里頓時響起一片低微的嘆息,這下好了,沒個十分鐘別想走。
高中生大多都有一種相當矛盾的態度,一方面時間對他們很重要,但他們又跟所有學生厭惡同樣的東西。就像良藥苦口,吃藥的時候卻總得咧著嘴以獲得自我或別人的同情。
當然,楚朗無所謂,他的時間一直都不怎么重要,原本還有不少金錢價值,但現在,連一分錢都不值啦!
再回到家的時候,楚志誠兩口子都在家,正在院里搓堆的跟小山一般的玉米。
前一段,地里的玉米已經收了,不過這會又沒有打玉米機,大家只能拿著螺絲刀在硬梆梆的玉米棒上捅幾道缺口,接著用手把玉米粒搓下來。這樣的活只有很粗糙的手掌才能完成,楚朗這樣捏筆桿的手是不成的,用不了一會就得通紅。
“爸,我看向東叔家那已經養起來蝦了?”楚朗在角落支好車子,隨口問道。
他剛才就看到楚向東家的水塘修整了不少地方,還架了一個小碼頭。
“前兩天放的蝦苗,成棟他娘天天劃個小船在那喂,我看著還挺像那個樣。”
楚志誠一邊掰著玉米粒,接著說道:“我聽你向東叔說,他家成棟也不學車啦,直接送到了那個劉工程那邊當學徒,一個月還得拿三十塊錢學費。看這架勢,他以后還想著做成大生意嘞。”
“那養蝦也確實有前途。我聽人家說,那蝦現在貴的很,不愁賣,這一季就能賺不少。”楚朗隨口答道。
這會養水產品的還很少,只要能養成,那幾乎一定是要大賺一筆的。就算在幾十年后,養殖水產也同樣利潤豐厚。當然,俗話說:金山銀山帶毛的不算,其實水產也一樣,收益不穩定這一點就能夠勸退大多數人了。
楚朗也搬了個板凳,打算幫忙搓一會。玉米棒子都是曬干的,把幾個玉米的皮編成辮子就扎成一小堆,拿起來很方便。
楚志誠點點頭,突然抬頭看著兒子,問道:“你在鎮上見過錢光順?”
“怎么了?當時我剛考試完,他在那擺攤呢,說是給他家小子掙學費。”
“胡扯呢!我在市里也看到他了。”楚志誠手里跟玉米棒較著勁,說道:“你不知道,那家伙擺攤騙人家錢,讓打啦。還說掙學費,也不嫌丟人,掙點錢全買成酒菜,早就花完啦。”
“騙錢?他那攤子我也知道,沒騙錢吧?”楚朗奇怪道。
“咋沒騙錢!我看著人家從那盤子底下找出來了吸鐵石,錢光順那家伙拿著錢就想跑,讓人家攆上打了一頓,現在還在家躺著嘞。”
“吸鐵石?”楚朗一拍腦門,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好好的一門生意,愣是讓那家伙做成了這,也是個人才。
楚朗搖了搖頭,還是忍不住說道:“其實吧,他那生意要是正經擺攤,算是不錯了,比人家領工資都高。可惜了,那家伙就不是個做生意的料。”
“那還用說!他要是能賺著錢,那村西頭傻老六也得發財了。”旁邊的張巧娟嘀咕道。
兩只小羊羔的出生終于讓楚朗家有了一群羊,一個月下來,它們都長的相當快,經常穿過羊圈的柵欄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連饅頭也敢去撞兩下。可憐的饅頭,它現在已經被那母羊打丟了膽氣,遇到小羊羔也只能躲著,生怕再遭來降羊打擊。
一家人正在院里吃飯,饅頭在旁邊轉悠,期待哪個能把食物掉下來。倆小羊羔也穿過柵欄湊到了跟前,眼巴巴的看著楚朗手里的紅薯葉饃。
“你們想吃?”楚朗拿饃蘸了蘸蒜泥,笑道。
倆小羊羔仰著腦袋,意思很明顯了。
楚朗搖搖頭,一口把饃吃了,“想吃,再長倆月再說吧。去去去,乖乖吃奶去。”
倆小羊羔又連忙蹦跳著跑回了羊圈。
小羊羔一走,饅頭立刻來到楚朗跟前,也眼巴巴的看著。它很喜歡在楚朗旁邊,因為就楚朗對它大方,總是“不小心”的掉各種好吃的。
在村口聊天場,楚朗果然看到了鼻青臉腫的錢光順。也許是受到的精神打擊太重,他這兩天據說相當安穩,也不出去亂跑了,就在村里。
在大家聚在一塊胡扯的時候,錢光順一向是沒什么地位的,就站在邊緣,側著耳朵聽人家講,不時地還跟著大笑幾聲。
不過,楚朗還意外的看到了錢麗娟。這小姑娘走到錢光順旁邊,直接拽著他來到一邊,接著拿一瓶碘酒為她老子搽胳膊上的傷口。
錢光順疼的臉扭曲著,卻仍是咧著嘴沖看過來的人笑,顯然在炫耀自己的好閨女。
“光順叔。”楚朗牽著家里的一群羊經過,打招呼道。
“朗子啊!放羊去?”
“嗯。”
羊突然停下來吃起了路邊的野草,楚朗就也停了下來。
“叔,你那生意還做不做了?”楚朗突然問道。
錢光順臉色頓時有些尷尬,就連錢麗娟也恨恨的使勁往她老子傷口上按了按,疼的錢光順憋著直哼氣。
楚朗立刻知道這父女倆多想了,連忙道:“你別多想。我可沒看你笑話的意思。按我說,你那生意其實不錯的。”
“那確實,我一天掙五六塊錢嘞!”錢光順驕傲的道。
“你那游戲,就是不騙人也能賺錢吧?”
“看你說的,不耍心眼可賺不了那么多了。”錢光順小聲嘀咕道。
“那也不錯啦。”
楚朗又提醒錢麗娟說:“麗娟,你爸那攤子其實能做,老老實實的也賺不少,賺的錢你拿著不就妥了。”
“真的假的?”錢麗娟有些狐疑的道。
“當然是真的。”楚朗笑著點點頭。“具體情況,你問問你爸就知道了。”
旁邊的羊把那叢草吃禿了后,又向前走去,楚朗也只好結束聊天,也跟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