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敬與賈赦二人唱雙簧,為難焦大。
按說這種事情不應該發生,但賈府如今捅了天大的簍子,沒有一個重量級的人坐鎮可不行。
賈敬喜文厭武,繼承縣爵之后領了朝廷的一個同知閑職,與一品將軍虛職,平日里待在敬堂院落里教導族中子弟的族學啟蒙,一般不怎么打理府中的事物。
大事自己辦,小事推給管家。
安全武事方面,自是全交給焦大去處理了。
至于賈赦更不用說了,除了喝酒就是尋歡作樂,成天不務正業,什么事情都不管了。
因此,賈府上下沒有一個體面的男人抗事,他們自是不會放走焦大,讓賈府上下變成一團糟?
當然,以前有賈母坐鎮,讓他們兄弟沒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如今出了這攤子事,賈母都管不好后宅之事,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更別說全府上下數焦大最有威望。
焦大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賈府上下只怕從此不會太平了。
僅憑他們二人也管不住幾個人,更別說服人心,處理大凡小事了,那是難為他們了。
當然,男主外女主內,他們打小養成了習慣,不善于管理家里的事情。
有管家,有媳婦管理家里的事情,男人只需掌控大局即可,自是不會做女人該做的事了。
而最主要的是他們對賈琿不放心啊!
那小子這么小就這么妖孽,大膽,忤逆,睿智,沒有什么不敢干的事情,心里接受不了啊!
或者說心神上承受不起負荷了。
擔心一個不好就被賈琿給玩死了。
再說了,賈琿現已把賈母俘虜了,賈母壓著他們兄弟,任憑賈琿胡作非為,讓他們敢怒不敢言啊!
于是,他們二人正合計著怎么讓焦大管束賈琿,就迎來了焦大的辭呈,能不留人嗎?
顯然,人要留,還要煽風點火,旁敲側擊的促使焦大去收拾,壓制賈琿,以免賈琿再闖出什么要命的亂子,無法收場。
焦大哪知這是他們的迂回戰術啊,當即氣呼呼的坐到次席上,端起桌上的茶杯送到嘴邊,仰脖喝干了杯中的茶水,于擱下茶杯之際說道:“這么說,你們打算退縮了?”
他這話就含沙射影了。
意思是說他們兩個打算退出漩渦中心,把正面戰場交給賈琿,由賈琿去抗事,面對圣上的怒火,便于他們明哲保身。
不參與,不介入其中。
僅僅偶爾勸諫,管束一兩次。
顯然,這種方式是管不住賈琿的,反被賈琿訓斥回來,失了顏面。
但這樣做是給外人看的,給圣上的交代。
他們不是不想管,實在是管不住賈琿,誰讓賈母幫襯賈琿壓著他們不敢管呢?
加上賈母管理后宅,惹出賈王氏盜竊財寶的丑聞,讓他們兄弟失望透頂,懶得管了。
都這樣了還怎么管?
賈府現在是要錢沒錢,要人全是不省心的,讓他們兄弟怎么辦?
心累啊!
哪怕是他們二人插手那批從水里打撈上來的財寶,賈母肯定不依,賈琿也不會放手,賈王氏也不會甘心認輸,這件事有的鬧了,也不干他們什么事了。
相反,他們二人背著這份丑聞,讓人指責,羞辱,很難受自不必說,夾在中間怎么活?
若是賈琿不把事情鬧大了,惹怒圣上還好說。
大不了慢慢處理,總能解決問題的。
可是惹上圣上,一旦降罪下來,那就是滿門抄斬之罪啊!
這怎么能行?
于是,他們二人聚在一起長談,商討脫身之計,保全賈氏一族的香火傳承。
好一陣商討,他們二人最終決定,撒手不管了。
但要派一個德高望重的人代表他們去管,來一個禍水東引。
結合他們打算面見圣上澄清事實,撇開關系,置身事外。
你們愛咋整咋整,死活不論了。
看出來了,他們是為了賈氏一族的香火傳承延續下去,準備上演割袍斷義大戲了。
對此,焦大不免有些看輕了他們二人,不上進,故而問了一句含沙射影的話。
賈敬面顯尷尬,摸著花白的胡須說道:“焦大爺,您老也看見了,琿哥兒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主啊。
他不僅妄度圣意,算計到圣上頭上,可謂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這還不算完,他大肆要人,向老太太,賈王氏,王熙鳳,包括我們的人他都要。
看上去是孝敬母親,可誰知道他想干什么?
不說這種招人的方式,對他極度不利,不可取。
換作誰來也不會像他這樣要人,惹火燒身。
除非他有那個自信,有能力馴服從各房里抽調的人,從而從她們口中洞悉各房的秘密,圖謀不軌?
這份心機太可怕了!”
他這話說出了內心深處的擔憂。
一個敢于招惹圣上的人,不是傻子就是具備著雄才大略之資的能人。
那么他這種招人的方式,就是未雨綢繆。
只為今后掌控榮寧兩府做準備,可見其心深不可測!
雖然賈敬掌管寧國府,不受影響,但是賈敬那一脈人丁單薄。
延續到他這一輩,僅他一人,膝下一子賈珍,一女賈惜春,一孫賈蓉。
無論是子嗣單薄,還是才能不濟,都顯得很弱勢。
這要是被賈琿這個妖孽盯上了,還不把寧國府吃個干凈,吃人不吐骨頭啊!
因此,賈敬聽了賈赦說起賈琿的妖孽之后,感受到危機,無論來自圣上的問罪,還是對子女的希冀,都不想招惹賈琿這個人了。
敬而遠之,撇清一切關系,總行了吧?
焦大聽明白了,心神上是一陣悲憫,感覺他們這一代人比起上輩人差得太遠了,一個天一個地。
不過這是賈氏一族的事情,不關他什么事。
只是感慨之余,他摸著白胡須說道:“你們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不放心賈琿對吧?
還想著把賈琿孤立起來,讓他去鬧是吧?”
“誰讓他逞能呢,那就讓他先渡過圣上這一關再說。
不過這就有勞您老出馬了?”
賈赦坐到下方的椅子上,帶著怒氣說道。
當時他確實答應母親,應諾了賈琿,去封門抓人,安排其他的事宜去了。
可是左思右想之后,他還是不能接受自己被一個小崽子支配的事實。
關鍵是招惹圣上必死無疑,他覺得自己沒必要卷入其中。
再說了,眼看著一大批財寶不屬于自己,還得冒死替人辦事,擋災,去面對圣上的怒火,他覺著自己是不是傻啊?
就這么被一個小崽子牽著鼻子走,走上死路,絕路,傻不傻啊?
當然,這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埋藏在他心神深處的那道疤,不容許他幫襯賈琿,反而要給賈琿使絆子。
這也許就是命,天生相克。
于是,他才找上賈敬合計著讓焦大爺出馬擋事,隨便折騰去吧。
反正圣上問罪下來,全府上下大多數人沒幾天活路了。
不過正好掩護他們二人保護子嗣急流勇退,讓其他人做犧牲品也好。
焦大明了,這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不過事已至此,想跑也跑不了了,他有種渾身乏術的質感,不禁搖頭苦笑道:“行,我這把老骨頭就交給你們家了!”
“您老放心,我這就去把引領王太醫抵達瑚碧宛救治張慧的賈政追回來,讓他坐鎮敬堂。
事后讓賈政夫婦與賈琿去掐,去鬧吧。
順便去見見那個妖孽賈琿,看他找我干什么?”
賈敬這是在安撫焦大爺,意思是最終結果不關他什么事,最后有人扛罪,也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話說敬堂是家族的根本,每日都有嫡系子弟鎮守,日夜不離人。
還必須是成年男子,承繼先祖的庇護與孝敬。
因此,他想把賈政限制在敬堂院落里,讓賈政去和賈琿鬧去吧!
對此,賈赦是認同的,連連點頭,摸著下巴上的雜色胡須說道:“兄長說得對,您老不必擔心什么。
放心大膽的去辦事,辦您老榮歸故里之前應該做的事。
最好改觀一下賈府上下的風氣,給您老留下一個好名聲!”
“但愿這不是一條不歸路……”
“您老想多了,那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