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手術時間,周凱和袁亞杰跟著趙醫生一起進了手術室。
一位姓李的中年護士推著病人進來。
病人看起來很年輕,二十多歲,正是大好年華,卻被疾病折磨的不成人樣。
他的鼻孔眼睛和耳朵不停向外滴滴噠噠流著血。
“啊”病人虛弱得呻吟了一聲,嘴里滿是鮮紅。
趙醫生之前介紹過,這位病人的血液已經完全被人工血漿替代了,并且需要不斷補充。這一次是為他進行換心手術,在病毒的侵襲下,他的心臟隨時有可能停擺。
把病人挪到手術臺上后,趙醫生先是將一根細管插入病人的胳膊,這是為他輸送人工血漿用的。
李護士用簾子將病人的頭和身體分隔開,“避免病人受到驚嚇。”她解釋道。
一旁的麻醉師將手指粗細的針管扎進病人的后腰,病人在幾秒鐘內便陷入了睡眠。
“被麻醉后,是他們患病以來最舒適的時間。”麻醉師說。
已經麻醉了還要用簾子擋上臉,看來是雙重保險了。
李護士迅速將各種插管,電極片等物在病人身上安置好,一旁的電腦上顯示病人的心跳微弱且不規則。
她在病人的頭下墊了四五條毛巾,病人即使在麻醉中,七竅也在不停地向外滲血。
趙醫生用一根黑色的筆仔細地在病人身體上標注著點和位置。隨后他拿起手術刀,小心翼翼得切開患者胸口的皮膚。
患者的皮膚松弛而脆弱,完全不像二十多歲年輕人飽滿的樣子。手術刀劃開皮膚,劃過所剩無幾的脂肪和肌肉,在肋骨上方停住。
他一連如此劃了幾道,病人的胸口出現了一個可以掀開的部分,
李護士將病人胸口的皮膚掀開,用夾子固定住,將電鋸遞給趙醫生。
趙醫生接過電鋸,熟練地鋸開病人心臟正中的肋骨,同時用撐開器把胸骨打開。
周凱想起了小時候他媽媽剁排骨的樣子,不禁打了個寒顫,看來當醫生不僅要腦子好使,還是個體力活。周凱暗自心想,可千萬不能生病啊,萬一于哲真的被傳染了,也要嘗嘗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滋味兒。
趙醫生此時已滿頭大汗,李護士一邊為患者止血,一邊幫趙醫生擦汗遞器材,避免趙醫生的汗液滴落到病人身上。
手術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趙醫生快速剪斷病人心臟與外部連接的血管和神經,將病人的心臟取出,放置在一旁的容器里。
他拿起人工心臟,放到空蕩的胸腔中,同時用最快的速度將血管和神經一一連接。
既要快,更要對,完全不能出一點差錯。
接好心臟,趙醫生拿掉撐開器,將病人的胸骨復原。他用鋼絲八字縫合被鋸斷的肋骨,之后縫上被切開的皮膚,一場換心手術基本結束。
“這樣肋骨就算接上了嗎?”周凱問。
趙醫生沉默著沒有回答,他需要休息。
李護士說:“一般情況都可以愈合,但也存在不愈合的可能。甚至有可能出現感染或者鋼絲斷裂的情況。”
她說著,忽然面色一變,大喊:“不好!病人大出血了!”
趙醫生急道:“加大人工血漿供給度,趕快止血!”
李護士跑去墻邊按了幾下按鈕,不足一分鐘,又有三名護士來到手術室。
“大出血!塊!”趙醫生一語向新來的三名護士介紹情況。
醫護人員顯然都訓練有素,立刻開始協作救助病人。
周凱看不懂具體情況,但從趙醫生的表情可以看出來,一切進展得并不順利。
趙醫生眉頭緊鎖,說道:“不行啊,病人不凝血了。”
顯示器上的心跳曲線越來越平緩,逐漸變為一條直線。
趙醫生拿出兩個形似熨斗的東西,按向病人胸口。
病人沒有反應。
他兩次加大電量,全都徒勞無功。
趙醫生嘆了口氣,緩緩地說:“通知家屬吧。”
他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了手術室,周凱和袁亞杰也一同跟了出去。
一場手術足足做了七個小時。
三人去消了毒,換了一身新防護服,重新用膠帶纏好防護服手腕和腳腕的交界處,回到趙醫生的辦公室。
趙醫生癱坐在椅子上,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人抽光了一樣。
周凱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他卻自己揮揮手說:“沒關系,當醫生以后,生死見得多了,你們不用擔心。我只是可惜,又一條生命沒能搶救回來。”
袁亞杰說:“生死有命,你們盡力了。”
辦公室的門被粗暴地推開,參與搶救的三個小護士之一,跑了進來。
她流著淚說道:“李護士死了。”
周凱“噌”得站了起來:“怎么死了??”
小護士泣不成聲:“不是。”
“什么?”袁亞杰怒火中燒,“這些人還有沒有良心了!”
趙醫生哈哈笑了兩聲,無不凄涼。
他將頭向后一仰,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滑出,滴落到防護服上。
隔著密不透風的防護服,他連擦干淚水都做不到。
“我應該親自去說的,是我害了李護士。”
竟然還有畜生來鬧,這些刁民的腦子是不是被狗吃了!周凱心想。
“叮鈴鈴,叮鈴鈴”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趙醫生再也抽不出一絲力氣拿起電話,他勉強按了下免提。
電話里傳來院長的聲音:“小趙啊,我是最器重你的,怎么你手下竟然出了這種事情?李護士的先生是研究解藥的重要科研人員,你說說,讓我怎么和人家交代嘛。到時候,人家如果辭職不干了,你去研究解藥呀?我這個院長讓你來當行不行啊?怎么對大眾交代嗎。”
周凱感覺防護服中的氧氣逐漸稀薄,他將氧氣管插在趙醫生辦公室的接口上,猛吸了兩口,隨后將目光投向趙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