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他剛逃出一群人的堵截,就陷入了另一群人的追殺,接二連三的追殺,讓陸歷郁悶無比
在不斷的交手過程中,陸歷發現追擊他的殺手身上都佩戴著綠色的腰牌,大梁境內能給自家殺手用得起翠玉腰牌的人不多,此人家一定是相當有錢的
而且,綠色腰牌在大梁有著特殊的寓意。綠色腰牌多是行走于世的江湖之人佩戴,官宦人家豢養的殺手,刺客和官府兵吏一般不會佩戴此物
從他們佩戴的腰牌來看,是江湖人士的可能性大一些,這就和陸歷之前的推論殺手是蕭家所派相悖
可是轉念一想,陸歷自認與江湖人士從未打過交道,更無冤仇,他們如此大費周章地來暗殺他似乎有些說不通;江湖中人生性耿直,最重義氣,如果說他們是受人雇傭來刺殺他就更說不過去了
種種線索交織在一起,讓真相變得越發撲朔迷離。這群殺手到底是受何人致使,陸歷的推理陷入了僵局
就在陸歷找到了一家客棧,準備休息片刻時,又一次被人盯上了,這種感覺實在糟糕,就像是被一群馬蜂纏上,到哪里都躲不掉
鑒于目前形勢對自己非常不利,陸歷決定將計就計,誘敵深入,來一個甕中捉鱉。等抓到了那些殺手,他也好問個明白
陸歷剛進入自己的房間,門外和房頂上就傳來了動靜,真是應了那句話,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客棧外的走廊上聚集了大量的黑衣殺手,整個二層小樓瞬間亂成了一鍋粥,住店的商旅紛紛四散逃命,不一會兒客棧里的人就跑了個精光,連店家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陸歷聽到外面安靜下來,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陸歷一邊擦拭著自己隨身攜帶的匕首一邊聽著外邊的動靜,看樣子這一回是個大場面
對于這些來路不明的殺手,陸歷絲毫沒有客氣,暗器和迷迭香雖然有些不入流,但為了保命陸歷全都用上了
就在陸歷思索著對方會從哪里下手時,靠后窗的地方突然被人打開,緊接著爬進來了一個身穿黑衣的人,陸歷一眼就認出了對方腰間掛著的綠色腰牌,看來這一群人和之前刺殺他的是同一撥人
沒給對方反應的機會,陸歷就用暗器無聲地放倒了第一位殺手。陸歷在這人身上仔仔細細搜了一遍,除了那塊綠色腰牌,再沒有發現其他的東西
很快就有第二個和第三個殺手潛入,有了第一個殺手的經驗,陸歷打算留出活口探探對方虛實,于是就用迷迭香暫時迷暈了他們
屋外屋內,雙方都高度緊張,陸歷擔心外面的人會群起而攻之,外面的人摸不準陸歷的實力亦不敢輕易冒險
房間內,陸歷緊盯著門口的方向,外面似乎圍了不少的刺客,可外面的人為何遲遲沒有動靜,陸歷不由猜測他們是想采用車輪戰術
所謂車輪戰術,便是利用己方人數優勢,使用小股兵力不斷的發動進攻消耗敵人的戰斗力,從而達到碾壓強敵的目的
對于陸歷來說,車輪戰,人數上他完全處于劣勢,除了主動反擊取勝,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趁著對方尚未發起第二輪攻擊,陸歷主動出擊打開了房門,自己則藏身于屋頂準備在對方進入房間時攻其不備
門外的殺手見到房門打開,疑竇叢生,一時有些拿不準屋內情況,便指派了一個人進去查看情況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整個客棧里安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見,這場無聲地生死較量漸漸達到了高潮
進入房間的殺手并未發現房梁上的陸歷,在屋內打量了一圈后,就把外面的人都招呼進來了
陸歷見時機成熟,便從房梁上一躍而下,吹滅了房間里的蠟燭,然后趁亂從后窗逃出了房間
再說屋內眾人,突然的黑暗,他們已亂了方寸,看不清彼此面容,同袍之間刀兵相向,一時間打得難舍難分
一刻鐘后,房間里再次歸于安靜,陸歷從門外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房間里黑壓壓一片都是殺手們的尸體
解除危險后,陸歷從柜子里抱出了用迷迭香迷暈的兩個殺手,他倆倒算是這場屠殺里的僥幸者了
陸歷將二人打醒,二人醒后看到屋內慘狀差點兒又嚇暈過去。陸歷沒有給他們再暈過去的機會,細細盤問了他們的來歷
兩個殺手起初很是堅定,揚言大丈夫寧死不屈,陸歷笑了笑,緩緩揚起了手里的屠刀。兩個殺手看了看房間里滿地的尸體,又看了看陸歷,轉眼間就改變了主意
陸歷心中哂笑,這兩個殺手變節也變的太快了,一點兒也不像是正兒八經的專業殺手
從兩個人的口中,陸歷了解到,倆人是一個爹媽生的兄弟,二人均是河東人士,有些拳腳功夫,平時在鄉里給豪紳當打手看家護院。三個月前,有人去他們鄉里招人,說是干些體力活,只要肯干活,天天都有肉吃
兄弟二人一合計,覺得這筆買賣不錯,除了吃穿不愁以外,每月還能掙上紋銀二兩,實在是提著燈籠都難找的好事
于是,二人便報了名,一路顛簸來了玉門關,才知是給人做殺手。同鄉中也有幾人報了名隨他們一同前來,不幸的是都在剛才的戰斗中犧牲了
聽到這里,陸歷大概明白了些,追殺他的人基本可以確定都和蕭家有關。只是這些派出的殺手中也分三六九等,他初進城時遇到的應該是蕭家自家豢養的死士,忠誠勇敢,戰斗力也極為強悍
其他的殺手雖然也戴著綠色腰牌,可是專業性上就遠不及蕭家的死士了,而且他們是半路出家,全靠金錢維系,關鍵時刻會變節也在情理之中
對于蕭家這些小手段,陸歷頗覺無趣,看來蕭家的勢力也并沒有那么強悍嘛!
兩個變了節的殺手自知他們壞了規矩,便趁著陸歷不注意時抱頭逃竄了,陸歷也無心同他們兩只小蝦米計較
從驛站離開,陸歷找來了一件斗篷把自己從頭包到腳。街上的行人很多,其中說不定就有蕭家安排的九流殺手,陸歷并不想惹事
在城里兜兜轉轉了一圈,陸歷也沒找到合適的落腳點,在驛站住店都需要登記身份,他顯然不能住店
最后,陸歷決定在難民營里落腳,這里多是些老弱病殘和沒了錢的關外人,無需登記也無人管轄,雖然環境差了些,但比起其他地方,還是相當安全的,至少殺手們不會進入這里
晚上,百無聊賴地靠在茅草堆上,陸歷盤算著第二天的計劃
通過白日里多次交手,陸歷覺得蕭家在此的勢力還是不容小覷的,雖然殺手之中魚龍混雜,可蕭家總體的實力并不差
而且,玉門關內半數以上的官員私底下都和蕭家有聯絡,一旦爆發戰事,玉門關內就會變得岌岌可危
所以,要想保證太子能夠順利回京救駕,就一定要處理好蕭家在玉門關的耳目親信
當晚,陸歷接到了李慕的飛鴿傳書。信中說,蕭貴妃已派了自家族兄前來玉門關接應太子回宮繼位,人已經在路上了,不出兩日,便會抵達。
誠然,陸歷必須在使者到來前說服太子回京救駕,否則一切都將無法挽回
一想到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陸歷就有些心力交瘁,心里想著明日如何才能接近太子,他根本睡不著覺
到了第二日,事情出現一絲轉機,在昔日軍中好友的幫助下,陸歷混入了太子府邸的禁軍,成為了其中的一員,光明正大地走進了太子府邸。
雖然是太子府邸,但底下的人想做些什么太子也未必全都知道。陸歷在府中巡視了一個上午,把府內情形了解了個大概
太子府中有雜役近百名,其中有七十多人是蕭貴妃從宮中挑選出來安排在太子身邊照顧的,剩下的三十人則是通過其他各種途徑進的府,或是他人相贈,或是從人販子手里買來的
從府內情況來看,陸歷一個沒背景沒關系的小侍衛,想見到太子殿下不太可能
可人生總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巧合,陸歷也不得不感謝命運的奇妙安排。就在陸歷一籌莫展見不到太子的時候,王薔,或者說昔日的王家三小姐,出現了
陸歷見到她的那一刻很驚訝,可她確確實實地出現了,雖然因為相思的事情,陸歷對王薔頗為不滿,但眼下,顯然不是翻舊賬的時候
陸歷了解到王薔現在近身服侍太子,替太子處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總之,太子有需要,她必須第一個沖到
陸歷很好奇,太子殿下怎么會認不出昔日的王家三小姐呢?居然會把人留在身邊當雜役。不過,看王薔遮遮掩掩的樣子,陸歷也沒有刨根問底
最后,在王薔的幫助下,傍晚陸歷在太子臥房里成功見到了太子元祐。陸歷詳細說明了蕭家發動暴亂圖謀不軌的全過程,元祐聽完之后,一張臉白如齏粉,瞪大了眼睛看向陸歷
陸歷知道此事對于元祐來說猶如晴天霹靂,畢竟他的太子之位是板上釘釘的,蕭家突然發動暴亂逼迫皇帝禪位無異于自毀根基
陸歷從懷里取出一塊絲帛,上面還帶著他的體溫。受武帝之托,陸歷出京都千里迢迢奔赴玉門關便是為了將其送到元祐手中
絲帛雖小,卻是武帝以血為墨親筆所書,承載著大梁江山命脈延續下去的希望
光滑柔軟的絲帛在元祐的手中握出了褶皺的痕跡,鮮血染紅的詔書上只寫著十二個大字,“宮中生變,吾兒速速回宮救駕”,元祐想不出那該是在怎樣的場景下倉促寫成的
陸歷提醒元祐道,“還請殿下速速決斷,隨微臣一道回宮救駕!”
元祐手里握著詔書,臉上的神情痛苦萬分,神色復雜地看向陸歷,“宮變一事當真是本宮的母妃策劃的嗎?”
陸歷沉默頷首
房間里靜得可怕,元祐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般,險些坐倒在地,幸虧陸歷及時扶住了他
“殿下心善,貴妃娘娘做的許多事情恐怕殿下都不知道。宮變一事,貴妃娘娘恐怕早有謀劃,自微臣進入這玉門關起,便被人不斷追殺,九死一生,今日臣能見到太子,已是萬幸”
陸歷的一番話沉痛地敲打在元祐的心頭,他沒有想到他的母妃會糊涂至此,竟做出這般大逆不道之事。他只知母妃和舅舅一家向來有聯絡,卻沒想到他們把算盤都打到了皇位上
元祐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原因會逼得母妃和蕭家鋌而走險?難道是因為表哥蕭起之死嗎?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連蕭貴妃也說不清楚
久久握著那絲帛,元祐不知,有這樣一個替兒子著想的母親,他是該哭還是該笑。按照朝廷律例,謀反和篡位都是不可饒恕的死罪,輕者流放朔北,眾者抄家滅族,牽連眾多
難道他的母親,在舉事前就沒有想過失敗的后果嗎?且不說會不會連累到他,整個蕭家是定然會因此遭受滅頂之災的!那可是三百多條人命??!
元祐從未想過,有一天站在決斗場對面的那個人會是他的母親,他,該如何抉擇?
天下大義,無外乎朝堂宗族、君臣父子。他為人子,應盡孝道;他為國之儲君,則應維護國家安危利益,那他的選擇是?
元祐閉了閉眼睛,強壓下眼中的濕意,把染血的絲帛放在心口的位置,那里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他是兒子,可他更是儲君,是未來的王,他要對天下蒼生負責,更要無愧于宗廟先祖,他決不能看著錯誤繼續下去
在蕭家和武帝的這場角逐里,武帝贏了,蕭家和蕭家的女兒輸得一塌糊涂。從元祐見到陸歷的那一刻起,蕭家就徹頭徹尾地輸了
元祐是武帝一手教導出來的,他就像是武帝的影子,他的立場才是這場對決里最大的砝碼。蕭貴妃想借勢逼元祐低頭本身就存在巨大的風險,萬事萬物都處于發展變化中,她的兒子早就不是那個只聽她話的小孩子了
陸歷知道讓元祐做出這樣的決定會很難,可是他還有別的選擇嗎?他是太子,是正統,是絕對的權威。維護正統,遵守規矩,那就是他存在的理由了
即便那個違反了游戲規則的人是生他養育他的母親,身為太子,他也必須有所決斷
這一刻,陸歷看到了元祐眼中的痛苦掙扎,欲戴王冠者,必承其重,少年人啊,前進的道路上有鮮花和掌聲,也必然會有刀劍和風暴!
一刻鐘后,元祐連夜召集了手下部屬在書房議事,其中不乏武力超群能征善戰者。經過將近兩個時辰的秘密商議,眾人統一了對敵策略
鑒于目前敵強我弱,當以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為上策
由太子假意迎合蕭貴妃派遣的使者,使者和城中眾多眼線就會放松警惕,護城將軍再趁機將眼線引出殺之,以絕后患。而后,大軍方可無后顧之憂,回京救駕
只是太子府里有許多蕭貴妃的耳目,陸歷和元祐想在蕭貴妃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回宮救駕絕非易事,他們打算演一場大戲給蕭貴妃看
陸歷見到元祐后的第二日,蕭貴妃派來的使者就抵達了玉門關,來人是蕭貴妃的族兄,在家族中頗有威望,從輩分上來說,是元祐的族叔
元祐在太子府邸設宴盛情款待了這位遠道而來的族叔。宴會上,眾人卯足了勁兒給這位族叔敬酒,元祐更是沒有放過這個機會,酒過三巡,這位族叔就已喝得不省人事,沉沉醉倒在了桌案上
元祐見狀便吩咐侍女們將人扶去后院,而后遠遠地朝陸歷坐的方向看了一眼。片刻之后,陸歷便找了由頭匆匆離席,循著一眾侍女離開的方向追去
陪同這位尊貴的使者一同前來的官員們,其中不乏聰明機警者,想隨使者一同前往,卻被身旁眾人纏得脫不開身,只能眼睜睜看著使者被帶下去
太子府后院,侍女們將人扶進客房以后,彼此使了個眼色,便如流水一般退了出去,走在最后的侍女輕輕闔上了房門
侍女們走后,陸歷便出現在了使者休息的房間里
一刻鐘后,陪同使者前來的一名官員終于脫身,急忙來后院找人,只見房門大開,屋內哪還有人!
發現使者不見了的官員再次小跑著回到宴會廳,大汗淋漓地同元祐稟了此事,席間所坐眾人神情皆是一變,陪同使者前來的其他官員們頓時也慌了神
元祐再次似有似無地向陸歷所坐的方向瞟了一眼,看到已經回到座位,此刻正低頭飲酒的陸歷,知曉事情已經辦成,心下安定了不少
于是乎,元祐揣著明白裝糊涂,作醉酒狀,同那官員嬉笑道,“本宮的府邸中最是安全,使者怎會消失?莫非是使者如廁去了,你可曾仔細找過?”
此時,元祐口中如廁的使者正躺在一輛出城的馬車上神游太虛呢,夢中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