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夜色如織,京都城里一片祥和,繁華盛景,瓊樓玉宇,歌舞升平
從玉門關出發的官道上,一名信差正快馬加鞭趕路,星夜兼程,只因他的背包里裝著一封十萬火急的密信
玉門關,太子府邸,府門口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好些士兵,身著鐵甲的他們沉默而又莊嚴,幾乎快要融進黑沉沉的夜色里,如果不細看,定然不會發現他們的存在
錦瑟拎著食盒從廊下匆匆走過,走在她前面的是個身材瘦小的小丫鬟,手里提著一盞八角燈籠,腳下的步子移動得飛快
放眼望去,就能看到身著鐵甲的士兵把守在園中各處,整座太子府邸彌漫著一種緊張而又肅殺的氣氛
自昨日太子失蹤蕭督軍重傷的消息傳回府中,太子府坻第一時間就被戒嚴,知道消息的丫鬟仆從都已被秘密監視起來,其余眾人出府入府都需持通行證,稟明緣由,方可放行
如今,府中可以自由行動的人,恐怕也就只有錦瑟一人了
蕭起傷重,內室里服侍的只留了錦瑟一人,煮藥送藥喂藥全部都有錦瑟一人完成,其他人只允許在內室外看守,未經允許是不能進入內室一步的
蕭起被抬回來那日在場的侍女小廝都已替換了個遍,現在安排在太子房間里侍候的都是些不曾見過太子面容的新人
錦瑟也是迫于無奈才如此安排,太子失蹤,她比誰都著急,只是如今局勢并不明朗,對外只說太子偶感風寒臥床養病,同時太子失蹤的消息必須按得死死的,否則就要出大亂子了
錦瑟揮退眾人,進入內室,床榻上躺著的蕭起一點兒生氣都沒有,面無血色,如果不是鼻翼尚有微弱的氣息,錦瑟一定會認為床上的人已經去了
黃色的參湯順著蕭起蒼白的嘴唇流進咽喉,到達腸胃,融進血液,運送到全身各處,錦瑟用帕子擦去多余的參湯,再次將蕭起緩緩放到床榻上
這樣的工作錦瑟每天要做上數遍,她已經習為常了,因為每一次都不會有回應
這一次,錦瑟像往常一樣收拾好食盒,正準備離開,眼角余光好像掃到床榻上的人動了動,錦瑟回頭去看,蕭起依然靜靜地躺著
錦瑟無奈地搖搖頭,挎著食盒出了內室,外間,安排的是幾個小丫頭值夜,錦瑟瞧著有些不放心,喚來了管事的婆子,讓她換幾個年紀大的經過事的人來
偌大的太子府坻,入了夜,荒涼的讓人心悸,還是那個提著燈籠的小丫鬟走在前面,錦瑟走在后面,走到西邊的院子,半道上突然躥出一個人來
這可把兩人嚇得不輕,提燈的小丫鬟扔了燈籠一屁股軟倒在地上,錦瑟也差點兒沒把食盒從手里摔出去
待看清來人是個身體略微略微發福的老嬤嬤后,錦瑟心里稍稍定了定,放下食盒去扶癱軟在地的小丫鬟
那個老嬤嬤似乎也被他們嚇得不輕,雙方都冷靜下來后,借著路旁石燈和手中燈籠的微弱光芒,這才看清對方的樣貌
“原是錦瑟姑娘,我可真是老糊涂了,都是讓那小賤人給氣蒙了”,王嬤嬤罵罵咧咧地說著話,一邊給錦瑟賠著不是,一邊掩飾著自己慌亂的神色
錦瑟畢竟是太子身邊的人,察言觀色的水平自是不會差,見王嬤嬤這副慌張的模樣,心中不禁起疑
“嬤嬤年紀大了可得當心身子,沒傷到哪里吧?!”錦瑟觀察著王嬤嬤的神色,不著痕跡地擋住了王嬤嬤的去路
“不礙事不礙事,雖然是把老骨頭,到底是皮糙肉厚的,經得起折騰!”王嬤嬤打著哈哈,就想從錦瑟身邊溜過去
錦瑟再一次攔在王嬤嬤面前,道,“嬤嬤這是要去哪里,府中這會兒已經宵禁了,嬤嬤在府中走動怕是有所不便”
王嬤嬤被問得臉色一白,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只好隨便找了個‘尿急’的借口搪塞錦瑟
錦瑟看了看前邊不遠處正走過來的巡邏士兵,又在王嬤嬤那張心虛的臉上梭巡了幾圈,本想要讓王嬤嬤長些教訓的,畢竟府里現在是特殊時期
可轉念又一想,王嬤嬤是蕭貴妃指派給太子殿下指派的人,在府里囂張慣了,她又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因此,巡邏的士兵走過來時,錦瑟沒有多說話
巡邏的士兵走后,王嬤嬤一直懸著的一顆心這才又放回肚子里,“方才多虧姑娘周全,姑娘若是無事,嬤嬤就先走一步”
錦瑟看著王嬤嬤走的方向,心下暗道不對,忙出聲喊住了王嬤嬤,上前將人一把攔下,出口的話也帶了些警告意味,“嬤嬤,你走錯方向了,天黑院子里也不太平,嬤嬤該小心些才是”
此時,王嬤嬤也不再同錦瑟客氣,話里話外都暗示著她深夜外出是在為貴妃娘娘辦事,至于這辦的是什么事,錦瑟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
錦瑟不禁在心里罵道,這個老刁奴,拿著太子給的銀子,卻干著出賣主子的勾當,充當貴妃安插在太子身邊的眼線
錦瑟略一思忖,心中便有了論斷,太子府的消息定不能讓蕭貴妃知道,且不說這王嬤嬤往回傳的是什么消息,她只知道在圣上知悉消息以前,太子府不能放出去一點兒風聲
思及此,錦瑟便大聲呼喊起來,巡邏的士兵們聽到聲響立刻奔赴過來,被帶走之前,王嬤嬤憤恨地盯著錦瑟看,錦瑟沒有回應,神情淡淡
王嬤嬤被押走后,錦瑟才囑咐為首的士兵統領‘只可關押不可慢待’,看著王嬤嬤一行人遠去,錦瑟深感,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平了,府中一經戒嚴,七十二路妖魔鬼怪恐怕都要出來作祟了
黑夜很快逝去,白晝來臨,當第一縷太陽光順著窗棱的縫隙投進室內,暖暖地曬在王薔的臉上時,王薔慵懶地翻了個身,面向床榻里側,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睡
可是偏偏有人不想讓她睡好,門外突然響起了嘭嘭嘭的敲門聲,王薔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尋了鞋子套在腳上便去開門
“大清早地瞎叫喚什么,我是掘你家祖墳了還是偷你家小米了?”王薔的脾氣其實并不好,起床氣尤為嚴重,清醒的時候還可以狗腿諂媚地裝上一會兒,半夢半醒的時候自然是把本性暴露無遺
敲門的人碰了一鼻子的灰,被王薔罵得接連退了好幾步,而后站穩身體,小心翼翼開口道,“王姑娘,是老朽的錯,只是現在已經日上三竿,這......”
王薔本來是瞇著眼睛的,聽到來人自稱老朽,并不是那兩個守著門的惡婆娘,瞬間睜開眼皮,清醒過來
“你是......”,王薔看不出面前老者的身份,瞧他后面跟著幾個小廝,莫非是管家一類的職務?
“老朽是府上管事,你叫我李叔就好”,管事的客客氣氣,比那兩個惡嬤嬤強太多,一時間,搞得王薔有些不好意思了
“李叔,你找我什么事???!”王薔確實想不通這李叔為何來找她
“是這樣,殿下馬廄里那匹青驄馬出了些問題,不肯進食,新來的馬夫也沒有辦法,可是今日下午著急用馬,老朽聽聞姑娘之前曾照顧過這匹青驄馬,所以老朽來,是想請姑娘幫忙”
“喂馬?”
“是”
王薔和李叔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你們確定沒找錯人嗎?”
“不會錯的!姑娘之前扮作小廝,名字叫王三,對也不對?”
“你們怎么知道的?”王薔很是不解,大大的眼睛,滿滿的困惑,知道她是王三的,可沒幾個人?。?p> “是錦瑟姑娘告訴老朽的,姑娘莫要怪罪錦瑟姑娘,老朽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李叔言辭懇切,而且是真心實意請王薔去幫忙
可是,她還在關禁閉呢!自她回來,就一直被關在這所小破屋里,美其名曰在此靜養,可在王薔看來,這分明是關禁閉!
“李叔啊,我不能離開這兒,殿下走之前交待過的!”
李叔著急了,“殿下幾日前就回來了,這幾日在府里養病呢!我同錦瑟姑娘打過招呼了,你快隨我們去吧!”
“?。恳呀浕貋砗脦滋炝藛幔课以趺匆稽c兒都不知道!”王薔還有些愣怔,這個年紀挺小心思卻挺多的太子,既然回來了,干嘛還晾著她這么多天?王薔不禁心頭火起
沒等王薔想明白,李叔就把她拖走了,直到站在了久違的馬廄面前,被熟悉的刺鼻味道環繞,王薔才感覺到腳踏實地的真實
王薔徑直進了馬廄,一眼就看到了縮在角落里的青驄馬,此刻正有氣無力地倒在地上,蔫蔫的可憐極了,這可把王薔心疼壞了
王薔細細觀察了青驄馬身邊的幾坨糞便,還有馬槽里剩下的些許草料,很快就找到癥結所在
問題就出在喂馬的草料上,這草料雖是苜蓿不假,但味道卻怪怪的,似是被人動過手腳,馬吃了壞肚子,自是不肯再吃
李叔知悉原因后,立刻又叫人送來一筐新的草料,王薔聞了聞,沒什么大問題,便喂給青驄馬吃了,后者應是餓極了,這次沒有再拒絕
王薔見狀,得意地拍了拍馬背,沖李叔招了招手,就準備離開
李叔笑著把人送了回去,走在回西院的路上,王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