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同我講這些，是想要害死我嗎？”

　　顧長清語氣很輕，白楚行被她這么按著，突然就打了個機靈，這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他都對眼前這個人說了什么。

　　這件事的分量，又有多重。

　　卻任由顧長清的手壓在他的肩膀上，仰起頭笑看顧長清，“你敢說出去嗎？”

　　沒有忽視聲音中的威脅之意，顧長清收回壓在白楚行肩上的手，坐回原來的位置。

　　“不會。”

　　“那不就完了。”白楚行嘲諷道。

　　“有朝一日，終是禍害。”顧長清冷聲道。

　　“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你知道這件事。”白楚行盯著顧長清的臉，本是一時沖動，此時卻多出幾分別樣的心思，“所以你也不用害怕呢。”

　　顧長清深深嘆出一口氣，其實她并沒有真的因此而惶恐不安。

　　雖然，這件事情……白家實在是太瘋狂了。

　　天賦掠奪，同為骨肉至親的兄弟姐妹，血脈相連，若靈根屬性相同，便可以將一人或幾人體內的靈根全部拔出，再融入到另外一人體內，借此提升此人天賦等級。

　　是秘術，也是禁術。

　　為世所不容的禁術。同奪舍重生一樣。

　　這樣的禁術在帝國高層和世家大族眼里都不是秘密，長清此前自然也有所耳聞。

　　只不過，一來承此術者，必須是各家族自己的血緣后輩，禍害不到其他人身上。有些家族愿意把自己的孩子當蠱蟲培養，犧牲多數來成全最強的一個，外人實在也沒那個好心多管閑事。

　　二來逆天行事，不管是施術者還是得利者，將來終有一日，都是要遭受天道反噬的。若有家族世代做這樣滅絕人性的勾當，甚至會影響整個家族的氣運，長此以往，終究是自取滅亡。

　　說實話，這樣的禁術，那些暴發戶家族用用還行，只為一時榮光。真正的累世大族，向來都是不齒的。

　　世家大族本就有這個底氣，世世代代傳承至今，就算不用禁術，誰家里還不會出幾個一品天賦的單靈根天才呢？不比那些“人造”的強？累世大族眼光長遠，求得是千秋萬代繁榮昌盛，沒必要為了一時意氣，絕了子孫后代的福澤氣運。

　　所以長清前世第一次從顧霽風那里聽說此術時，除了不恥會做出這樣的事的家族，卻從未因自己也身負顧族血脈而害怕。

　　先不說她還有顧霽風護著，像這種禁術，就連那些小家族也不敢亂用，更何況是顧族這種一品世家。

　　見顧長清閉口不言，白楚行并不感到意外，站起身道：“好了，這會兒外面的人見少，壽宴也差不多要開始了，咱們回去吧。”

　　顧長清伸手攔住他，“自己一個人守著秘密，擔驚受怕的生活，不好受吧？”

　　“好不好受，你很快就會知道了。”白楚行低頭看向顧長清。

　　“所以，你告訴我這些，只是想有一個人和你一樣？”一樣的擔驚受怕，一樣的不好受？

　　白楚行握著她的把柄，她知道白家的秘密。

　　這是一個不定時炸彈。先不說白家的人將來知曉會怎樣。單一個白楚行的修為就比她高，背景比她大，若過幾天突然覺得這樣的機密不該被外人知曉，派人殺她滅口，甚至都不用自己動手。

　　長清前世初入修真界便落在了蠻荒之地那個鬼地方，刀尖舔血，九死一生，每天都有無數的人在她面前倒下去。或者身為看客，旁觀別人之間的戰斗，或者自己就是生死決斗的一方。

　　偏又生了張比別人更能招惹是非的臉。

　　蠻荒界那五年，徹底養成了她殺伐決斷，狠厲無情的本性。后來進入郢都，一樣處處謹慎小心。人都說遇人三分防備，到了顧長清這里，可謂把這句話發揚光大，遇人遇事從來都是十分防備，冷漠而不近人情。

　　雖說后來有枝可依，有人相護，性子收斂了許多，為人也越來越溫和。但遇人遇事先往最壞處想，從不吝惜以最大的惡意揣度別人，是長清的本能。

　　對宰映青如此，對黎粟也是如此。后來都證明人家確實沒想過害她。只有她，從一開始就是小人之心。

　　這樣的性子最容易與人交惡，顧霽風從前也勸過她，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明面上不要顯露出來。

　　長清記住了，也照做了。可別人也不是傻子，有防備就會有手段，如宰映青這樣精明的人，也不少。

　　此時對著白楚行，也是一樣。

　　少年給她講白家的事，她第一反應就是少年要害她。

　　第二反應就是少年想自己和他一樣，日日擔驚受怕，害怕萬一有一天，被人知道自己知道這個秘密，所帶來的后果。

　　最后才想到，說不定少年只是不堪承受壓力，只是單純的想找個人傾訴一下，沒有其他想法。

　　——可是看著少年對她的笑，眼中是毫不留情的諷刺，長清便知道，這一次，她沒有亂冤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