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峰抽了口煙：“昨天你和賴志前比拼時顯示出的手藝，飯店很多老廚師都說連他們也自嘆及不上。這就怪了，廚藝是多年積累的結果，你那么年輕，怎么會有那么深厚的經驗？”

　　“秦天，憑你的手藝，自己開店、到市里大飯店去，恐怕賺的錢更多。我就想跟你說這些。”

　　望著窗外，秦天不作聲。

　　自己開店，他早就測算過，奮斗的時間太長了，不劃算。

　　就算自己能籌到幾萬元本錢，開個小餐館，那么按縣里平均水平來算，一個月凈賺幾百上千元，刨去各種各樣的盤剝，一年到頭有五六千元凈利就撐到南天門了。

　　然而只要容石飯店小餐廳試行承包制，按我自己的方式來經營，一年最少可分十萬元的利潤，經營得好，利潤還要高。

　　至于應聘到大飯店，就不必考慮了，林得華開價到六百多元，那又如何？去市里省里，再翻一倍又如何？

　　我忍聲吞氣，等的就是這一刻。有了十萬甚至二十萬，那才是人生輝煌的起點，現在的一切，都是為這個小目標在鋪路？

　　兩人聊了會兒，便轉身走向廚房。

　　“秦天，今天你就專門燒松鼠桂魚吧，先上上手，熟悉后再看情況燒其他菜，怎么樣？”廚師長說。

　　小灶區的名廚，每人都有一兩只拿手菜，但不是說其他菜不燒。

　　秦天：“不用廚師長，趙師傅以前怎么燒，我也怎么燒好了，我想我能行?！?p>　　這時候，在灶邊指揮幫廚做餐前準備的賴志前卻回過身來：“小秦雖然水平很高，但還是先熟悉一下比較好，以免忙中出錯。這樣，以前趙師傅燒的油燜大蝦、香酥帶魚、蔥油金鯧這幾道菜，我先帶著好了。”

　　此話出口，整個廚房的人都呆了，老廚師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賴志前什么時候如此有愛心了？

　　蘇會長來的那天，趙師傅摔倒，廚師長讓他代燒一下松鼠桂魚，這貨肯燒么？

　　秦天嘴里說著謝謝，心里卻連打了無數個問號。

　　浪子能回頭，狼子能回頭嗎？

　　類似于賴家這種貨色的基因，他太熟悉了，只做對自己有利的，損人也在所不惜。想損己利人？你死了這條心吧。

　　賴志前這樣做，必定會有很深的陰謀。

　　秦天現在無法猜透這貨賣什么藥，但他無所謂。

　　如果賴志前再要暗中使壞，那么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他逼上絕路。

　　第一天的工作不溫不火，由于是國慶節的關系，飯店生意不如以往。九十年代的節假日生意，正好和21世紀的相反，九十年代公款、生意場上宴請為主，因而工作日的生意要遠超休息日。

　　1990年的民間消費沒有被激活，餐飲業也是如此，工作時間和周末的營業額差了很多。

　　小灶區的反差更為鮮明，因為價格貴的緣故，普通人不大消費這類高檔菜，多數是企業、事業單位宴請所點。

　　如果你能想到些創新法子，那便能點石成金。

　　這些點子，都藏在秦天胸中。

　　晚餐時，松鼠桂魚被點出了11只，比正常經營日略高。

　　雖然秦天目標是承包小餐廳，現在飯店的生意越差，到時承包額會定得越低，但秦天不會藏著掖著，他按照趙師傅的當時的口味烹制，但也掌握著火候，只比以往的口感略好。

　　包廂的炒菜快接近尾聲時，小麗跑了進來：“山海廳加一只松鼠桂魚。秦天，那桌的客人請你有空去一趟，說是你同學，頭扁扁的那個?！?p>　　扁頭？

　　不過扁頭家有錢，平常也經常宴請客人，扁頭做一回東，秦天也不奇怪。

　　燒完，他跟著小麗就到了山海廳。

　　扁頭坐在副席喊開了：“秦天，都認識吧？我才不會請你來呢，是省美協的趙秘書長說想跟你見一面。我說名廚別人請不動，我一喊，他準來?！?p>　　秦天嘀咕一句：頭扁扁的，我敢不來？

　　在座的，果然都認識。

　　陳琳、白骨精坐在扁頭側位，其余，都是昨晚在青少年宮門口遇到過的書畫協會一行。

　　那位李老師，曾經是教扁頭美術的家庭老師，怪不得扁頭會在這兒。

　　趙秘書長趕緊離席握手：“秦師傅，果然好手藝哪，我在省里也嘗不到這么美味的魚。聽說蘇貴澤蘇會長還親自給你題過字？”

　　縣書畫協會的李老師補充道：“趙老上午在文化局聯系工作，聽局領導說，前段時間杭興市美食協會蘇會長對你的菜極力推崇，晚上你的同學陳金浩一定要做回東，我們卻之不恭。一嘗，趙老和省書協的幾位老師對你的手藝，都是贊不絕口。”

　　趙秘書長豎起大拇指：“秦師傅不簡單哪，蘇會長同時也是我們省書畫協會的理事，能得到他題字，那是太難得嘍。”

　　秦天：“哪里哪里，趙老您過獎了。哦對了，昨晚在青少年宮門口碰到過你們，省里是打算來咱縣采風嗎？”

　　趙秘書長：“是哦，省里派我先來打頭陣，選好采風的地點。我這幾天看了，縣里最東端的岬角風景最好，我們打算去那兒住幾天，房子也向當地漁民租好了呢?！?p>　　東岬角，離縣城有二十多公里路程，沒有興建柏油路，交通十分不便。

　　但是若干年后，東岬角卻是整個縣富得流油的地方，因為它會成為容石縣旅游的核心區塊。

　　省里一位老師感慨：“那里的風景實在太美了，若是放到省里，單單做旅游就行?！?p>　　秦天點頭：“老師您說得對。不過旅游以后咱容石縣肯定會搞的，目前條件不具備，因為交通啊、配套啊都沒跟上。但國家說，以后長江三角洲一帶，如果擰成一股繩，它的地理位置必定會帶動經濟發展，長三角經濟帶會成為東部沿海的經濟橋頭堡?！?p>　　陳琳樂了：“唷秦天，你說的，跟上回來我們學校講課的大學教授說得差不多啊。”

　　秦天笑了：“我這不是看大學教授的論文學的嗎？”

　　趙秘書長眨巴了下眼：“長三角經濟帶？這個提法挺新穎，你哪兒看來的？”

　　秦天掐指一算，壞了，1990年還沒這個概念，太超前了。以后一定得當心，否則連一帶一路、華國制造2025什么的也順溜出來，恐怕不是太好。

　　還是說旅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