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黑衣少年拿著一瓶子水,來到了竹林中的另一處院落。
他站在屋子門口,恭恭敬敬地說:“師傅,這是飼養黑貝的水,已飼養了兩日。”因那只貝殼,已然不是一只普通的黑蝶貝了,所以黑衣少年直接把它稱為了‘黑貝’。
“進來吧。”一個蒼勁的聲音從里面傳來。
黑衣少年推開了門,見師父正閉目養神,在床榻上打坐。
片刻之后,床榻上坐的男子睜開眼。因剛修煉完,整個人豐神俊朗、容光煥發,然而那滿頭銀發卻與這張細嫩光滑的臉格格不入。
關于為什么師父正值不惑之年卻滿頭銀發,這個問題困擾了黑衣少年許久,但他和師兄都很默契的不敢多問。
銀發男子和藹地笑著,“聽朔兒說,你這顆黑貝即可解毒,也可制毒,且毒效奇好?”
黑衣少年回答道,“徒兒這兩日試過,鴆毒沒有毒倒黑貝,黑貝暫可毒倒游走蛛。”
“如此甚好,看來可以當選這個月的毒王了。”銀發男子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而后他又想起了什么,遂問道:“朔兒那只紫蝶呢?試過了嗎?”
黑衣少年心中一驚,他之前只不過跟師兄隨口開個玩笑,那只紫蝶太有靈性,他并不愿意拿它來試毒。
他回想起上月斗毒當日的場景,紫蝶的出現本是個意外。在那塊巨大的斗毒巖上,新晉的毒王赤晶蝎正乖巧地趴在自己的手中,自己正欲將其放入準備好的琉璃瓶,享受毒王專有的殊榮。
那只紫蝶卻不知從何處飛來,停留在了趴著赤晶蝎的那只手上。自己只好輕輕吹著它的翅膀,驅趕它離開。不過那只紫蝶似有了脾氣,非但不離開,還挑釁似地扇動了幾下翅膀。不過片刻,那只赤晶蝎突然全身癱軟,沒過多久就一命嗚呼了。紫蝶就這樣,搶走了本來屬于赤晶蝎的毒王威名。
黑衣少年收回了思緒,面不改色地對銀發男子說:“師父,徒兒未曾試過那只紫蝶,它乃是師兄心愛之物,辰兒不好奪人所愛。”
師父點點頭,“也罷,這黑貝能在兩刻鐘內毒死游走蛛,又能在鴆毒中存活三日,此毒已足。”
他指了指屋里一個角落,“辰兒,你把地上那個壇子拿過來。”
這個叫辰兒的黑衣少年走過去,地上是一只棕色瓷壇,外壁上雕刻著復雜的花紋,但似乎有一些年月了,那些花紋有著輕微的磨損。他抱起壇子,走回床榻邊。
“打開看看。”師父說。
辰兒打開,一股淡淡的腥臭迎面撲來,他低頭看壇子里是一些黑褐色的液體。再細看,里面有幾十只密密麻麻的黑色爬蟲,他一眼認出了這些都是帶有劇毒的蟲。這液體并不多,爬蟲們并未完全被淹沒,它們中的一部分在液體中悠閑地游著,一部分趴在壇壁上安靜地待著。
讓他驚詫的是,這些形態各異、品種各異的爬蟲,竟然能在同一個壇子里友好相處。他看師兄養的那些蟲蛇,一般都有各自的領地,倘若自己的領地被侵犯,則互相之間不免一番惡斗。
“師父,這些蟲兒怎么不互相爭斗?”辰兒端著壇子問道。
“這是蠱蟲,與普通的毒蟲不一樣。”師父接過了辰兒手中的壇子。
辰兒驚訝,“蠱蟲?夷國不是禁蠱蟲多年了嗎?”
銀發男子神色泰然地看了他一眼,“所以為師這些年才沒有大張旗鼓地煉蠱,而是心情好時偶爾煉幾只。”
看著師父這理所當然的表情,辰兒不禁啞然。
煉蠱術本來是夷國貴族公孫家族的秘術,代代相傳,已有幾千年的歷史了。但十幾年前一樁因蠱蟲引起的命案,奪走了皇帝最愛的一個妃子和兒子,皇帝一怒之下將公孫一族五十八口人全部關押入獄。
但因著公孫家族根基深厚,在朝堂與百官及權貴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后來在幾個親王力保之下,先皇赦免了公孫一族的死罪。但公孫一族也丟了家主世襲的侯爺爵位,且被禁止研習煉蠱術,并銷毀全族煉制的所有蠱蟲。
之后,在多國會盟上,夷國皇帝聯合其余國家的君主一起抵制煉蠱術。煉蠱術本就是夷國獨有的秘術,別國因此對夷國有所忌憚,自然對抵制煉蠱術一事欣然同意。
從那時起,煉蠱術就在夷國消失了十幾年,也在這云洲大陸上消失了十幾年,而公孫家族也因此退出了夷國四大家族的競爭舞臺。
想到這,辰兒心中產生了一個疑問,脫口而出:“師父,你莫不是公孫家的人?”
師父神色一滯,隨后搖搖頭,“為師只是與公孫家有些淵源。”
見師父并無繼續說下去的意思,辰兒沒敢多問。他低下頭看著壇子里那些蟲子,似乎很乖巧,全然沒有普通毒蟲那囂張的鋒芒。
師父盯著那個壇子,緩緩開口:“辰兒,這些蠱蟲大部分是以前留存下來的,活的最久的幾只,應該有十幾年了。”
“能存活這么久?”辰兒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師父看著辰兒,緩緩說道:“它們已經不是普通的生物,每個月需要用靈力和活血來滋養。不然我為什么要在這里飼養這么多鳥獸?”
“況且,這些蠱蟲都是經過長時間的優勝劣汰的斗爭中選拔出來的杰出者,生存能力自然比較頑強。你們每季度當選的毒王,才有資格跟我這壇中的蠱蟲比試,若是它們能在這壇中待上一個月不被其他蠱蟲吃掉,那么它就能成為新晉的蠱蟲。”師父嘆了一口氣,“不過這么多年來,能新晉的蠱蟲也沒幾只”。
辰兒心中暗暗吃驚,原來這些年師父明面上在養毒物、選毒王,實際上卻是在養蠱煉蠱。他只知道師父是個武功高強,毒術一流,江湖上的人都稱他為毒尊。
但他真實身份到底是什么?為什么懂得煉蠱?而為什么又要冒險煉蠱?這些問題瞬間在他腦海里呈現。
當然,這些問題辰兒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想一下,師父的過去是一個謎,連被師父一手帶大的師兄都不敢問,他更不敢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