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黃忠便走了進來，手中還拎著幾副包好的藥材。
看到顧盼二人，黃忠先是眉頭一皺，而后開口喚道：“夫人。”
“夫君回來了。”
黃夫人從屋中走出，看著顧盼和典韋對黃忠道：“這二位——”
“嗯，曾經見過。”
黃忠將藥材遞給上前的婦人：“醫工說，這些藥材已是城中最后所存，下次我得去別處看看了。”
“可……之前不是還有很多。”
“都被人買去了，先下去吧。”
婦人點頭應下，拿著藥又去了熬藥的屋子，黃忠這才轉身正視道：
“是你二人。”
“正是，那日城下，多謝黃將軍不射之恩，在下顧盼，這位是我的兄長典韋。”
“某名黃忠，二位來我家中，所為何事？若為道謝，大可不必。”
“雖不為道謝，但盼也欲送黃將軍一場大富貴。”
“不送。”
“嗯？送的呀。”
“慢走不送。”
“呃……”顧盼訕訕一笑，而后鄭重道：“此富貴非彼富貴，在下并非褻瀆將軍，黃將軍有什么本事，我想也沒有誰比我更清楚，您是一世之巔的猛將，值此亂世，正應建功立業、大展宏圖才是。”
看出黃忠并未動怒，顧盼趁熱打鐵、進而拜道：“在下乃真心實意，代大漢天子辨，請黃將軍出山相助、匡扶漢室，為天下計，為黎民百姓計，還望黃將軍應允在下。”
聽聞“大漢天子”，黃忠雙眸猛地一張，只這目光一掃，竟讓顧盼有些恍惚，直到典韋靠近方才恢復。
“大漢天子？當今天子，不是在洛陽么。”
“董賊立起的天子，也配叫天子么。”
面對認真起來的黃忠，顧盼面無懼色，上前一步道：“我所說之天子，乃是先帝所立之正統天子，真正的大漢正朔，如今的弘農王劉辮是也。”
“弘農王……”
黃忠正思索著，顧盼卻不給他沉思的機會，接著又道：“陛下困于董賊之手，得我與典大哥等人相助，從洛陽城中逃離，如今已來到宛城落腳。待到時機成熟，我等便將正式打起旗號，招海內仁人志士同心戮力，興復漢室、還于舊都，如此從龍大業、潑天之功，黃忠將軍難道不心動么？”
黃忠看看顧盼，又看看一旁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典韋，沉吟片刻，向屋中抬手道：“天色已晚，二位還請隨我入內一談。”
……
一壺清酒，幾碟小菜。
跳動著火苗的昏黃燭火也是些劣等貨。
這位準霸級的絕世猛將，家庭境況并不好。
“原來二位并非流民亂匪，而是護駕有功的大功臣，這倒是黃忠眼拙了。”
聽顧盼和典韋說完，黃忠朝二人敬了一杯，而后嘆息道：“非是某不愿追隨陛下鞍前馬后，而是家中獨子舊病纏身，忠既為人父，也為人夫，又怎能離開他母子呢？”
聽到這里，再想到院中的濃重藥味，顧盼忽然想起穿越前看到的資料。
身為三國愛好者，自然會對三國的知識、故事充滿興趣，了解后變得耳熟能詳。
這其中，關于黃忠的好奇之處，不光在于他的年紀和經歷，還有后代。
蜀漢五虎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武將，而虎父無犬子，關羽有子關興，張飛有子張苞，趙云之子趙統、趙廣，馬超也有兩個孩子，名為馬秋和馬承。
可偏偏，年事最高的老將黃忠，卻是虎父難有子，穩居荊州十多年，竟未誕下一兒半女，一代虎將最終斷后。
黃忠有兒子么？
有過。
史載黃忠之子名敘，少染風寒，體弱多病，早于其父病亡。
再聯系黃忠這番言語和之后的行動，顧盼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之所以一十六年不涉天下，之所以較之其他名將太過沉寂。
不得明主驅策是其一，為了醫治這名叫黃敘的兒子，是其二。
“我兒自幼患病，如今已十年有余，我為其辭去軍職、散盡家財、遍訪名醫，可不知吃了多少藥材，這病也不見好轉，也許……這就是敘兒的命吧。”
嘆了口氣，他又道：“現下，也只能祈禱盼望，讓我可多與敘兒相處一日。為人父者，雖望子成龍，但更望子平安，好在我黃忠還有些本事，讓他不被這亂世卷入。
建功立業、追隨明主，黃某何嘗不想？如今圣駕召喚，黃某恨不能為君前驅、縱馬揚刀，只是……恕某還有愛子要照料，怕是讓陛下和二位失望了。”
這番話，黃忠似乎從未對人講起。今日正趕上顧盼、典韋在場，三人本是在說投效的事，卻不想勾起心事，言辭一轉，當真情深意切。
男人的愛往往深沉，他們習慣肩抗重擔而嘴上寡言，何況是黃忠這樣的英雄，這樣如山岳般巍峨的父愛。
“但無論多難，我和夫人也不會放棄。敘兒他很好，他是我見過最優秀、最堅強的孩子，哈哈，不是某自夸！”
黃忠笑著，卻眼角微亮，又猛地喝下幾杯，高聲笑道：“典兄弟，如今世道，你這樣的忠勇好漢可不多見，黃某直言，那日我未曾放箭，不是因為想繞過你們，而是即便放箭，也沒把握拿下你。”
典韋也哈哈大笑，一舉酒杯道：“在武道上，典某平生未曾服人，唯獨漢升大哥，讓某覺得心服口服，漢升大哥也莫要過謙，那日你若是放箭，典韋攔不住。”
顧盼靜靜聽著二人商業互吹，情緒從開心動容，到默默一人我飲酒醉。
不時地，耳邊又回響起典韋那句：““因為小顧大人確實很弱雞啊。”
“我應該在車底的....”
酒過三巡，黃忠和典韋都已有了幾分醉意。
顧盼又取來一壇酒，給已經換成大碗的二人倒滿。
黃忠笑道：“若是吾兒未曾患病，我黃忠必將擇一明主，為之效死，興許如今已是天下最強的將軍，典兄弟認否！”
“如何不認？董賊手下那家奴，定然不如漢升大哥遠矣！”
“若是，若是……”笑著笑著，黃忠虎目一垂，“吾兒未曾患病……他也該是世間最好的將星了。”
“漢升將軍，不知令郎所患，是什么病癥？”顧盼問道。
他剛剛問完，屋外便傳來一年輕男子的聲音。
“父親大人，孩兒，咳咳、孩兒聽聞有客前來，特來拜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