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眼鏡瞪得像銅鈴。
下意識看看身前典韋,又抬眼望向城樓那人。
一身布衣非將軍打扮,四旬上下,黑髯飄飛。
正如昔日王越沖天劍氣,他周身也散著一種超凡之意。
凡是與他對視之人,皆像是有一支利箭朝雙目飚射而來,其中鋒芒不可逼視。
“【戰斗力:99】
【評級:準霸級】”
“準霸級……”
連放箭這種普攻都是大范圍殺傷,甚至戰力比典韋還要高出三點!
準霸級的戰力,當今天下只有呂布可以達到吧。
現在是190年,正值反董聯盟時期,宛城何時出了這等存在?
顧盼一邊思索,一面跟典韋等人往城下狂奔,不想被戰火波及,至少要將來意說明才是。
面對城樓上突然出現的猛人,典韋也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情。
若是單打獨斗,他自然不懼,但此刻劉辮與顧盼都在身邊,對方又是箭術高絕之輩,想要護得眾人周全絕不容易。
這是典韋第一次將雙戟都從身后抽出。
劉辮等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動作,被烽煙燎燒的一顆心愈發下沉。
忽地,
”我知道了!“
一聲呼喊,帶著驚喜之意。
”典大哥,我們快點進城,莫要放跑了他!“
顧盼招呼著幾人道;“快一點,只要入得城中,我們就發達了!”
典韋:???
饒是典韋,此刻也一頭”惡來問號“,不知該不該開口應下。
原來太被信任,也不總是一件快樂的事。
顧盼沒管他們怎么想,抬頭看著那城墻上濃眉長須的男子,雙眼之中的天地,漸漸生出風霜來。
雪落在城頭,落在那人發間。
接著,是眉上、須上、髯上,染得斑白。
這人,也越來越眼熟了。
顧盼一時足下生風、步步生蓮,繞著城上飛箭和遍地橫尸,轉眼都跑到了典韋身前去,
“黃忠!還是年輕版黃忠!爺賺了!“
關于黃忠的武藝,可以說是三國一大謎團。
史書上他第一次出現,是在初平三年,也就是兩年后。
時任荊州刺史劉表出任荊州牧,黃忠被其任命為中郎將,隨劉表侄子劉磐駐守長沙。
這次,也是壯年黃忠唯一一次露面。
再之后,天下風起云涌一十六年,黃忠下次出場,竟要等到建安十三年,也就是公元208年。
這十六年中都發生了什么?
曹人妻從兗州刺史起步,平黃巾、迎天子、滅呂布、征張秀、逐劉備、定徐州、勝官渡、破烏桓,一統北方、自封丞相。
劉大耳跌跌撞撞,幾歷沉浮,雖求一地容身而不可得,但麾下已是文武濟濟、臥龍就位,夫人甘氏還添了個大胖小子。
孫十萬從第八年登場,繼承父兄未竟之業,滅李術、穩宗室,又大破山越、廣納賢才、擊殺黃祖、吞并江夏,安定地方大族及賓旅寄寓之士之心,穩定了江南局勢。
到建安十三年,也才二十六歲。
再看武將。
關二爺,斬顏良誅文丑,過五關斬六將,千里走單騎。
張三爺,據水喝斷當陽橋,單騎嚇退百萬兵。
云四妹……一身是膽,兩扶幼主,長坂坡上七進七出。
而黃忠呢?
還在長沙。
老長沙人了。
天下英豪并起,正是建功立業之時,黃忠這個頂級的武將,卻把最巔峰的年歲蹉跎在了長沙城中。
待到出山時,長沙城前三戰關羽不敗,甚至小占上風;征伐益州勇冠三軍、銳不可當,連敗劉璋麾下劉璝、泠苞、張任、鄧賢等將,又在建安二十四年揚威定軍山,陣斬“虎步關右、所向無前”的曹軍大將夏侯淵。
要知道,夏侯淵可是曹魏軍中最重要的將領之一,更以勇猛著稱于世,這時的黃忠……已年近七旬!
巔峰的黃忠在做什么?巔峰的黃忠能有多強?
這大概是每個三國迷都想知道的答案。
如今,謎底似乎就在城頭向顧盼招手了。
左典韋,右黃忠,又是高武三國,又是天下大亂,這代表什么?
“爺不要自保了,爺攤牌了,爺要平推三國,一統天下!”
“典虎督,快追上盼盼!”
“廠公大人!”
“大人小心!”
放風箏也似,顧盼帶著幾人猛地加起速來,倒是比流民軍攻城的勢頭更猛幾分。
城頭那支神箭,也始終沒有瞄準他們,只在流民少處放了幾箭,將那股血勇徹底擊潰,土崩瓦解。
已經開始有流民潰逃,不過多得是那些后來的青壯。
至于先前的老幼婦孺,十存二三已是不錯,而存者,唯求一死而已。
終于,顧盼先一步抵達城下。
再抬頭望去,黃忠已不在城樓之上。
機關算盡到泯滅人性的流民軍,當城中守軍集合之時,再不見一點勝算。
在黃忠登樓挽弓時,已注定四分五裂。
顧盼越過城門,此處早被尸身堆滿,血腥味道濃重至極。
喊叫聲漸漸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街上聚成溪流的血河。
有守軍朝顧盼殺來,被身后典韋一腳踹開,又被一側流民直接削去半個腦袋。
然后,這流民也被典韋踹到了民房墻壁上。
墻壁轟然倒塌,這一支顯眼的小隊很快就被守衛注意到,幾乎轉瞬間,一隊弓弩手就將幾人團團圍住。
“城中何人主事!”
鄭和朝架弩眾人道,“我等非是流民蛾賊,乃是洛陽貴人避難而來,還不快快叫主事者前來拜見!”
聽完,弩隊倒是沒有立刻放箭,劉辮拉拉顧盼衣袖道:“盼盼,這該如何是好?”
“呃?”
顧盼回過神來,揉了揉鼓脹的太陽穴。
在顧盼生活的時代,人的死亡并不罕見,人類面對戰爭和天災的大規模浩劫影像也并非機密。
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是真正“早晚”的事。
早死未必痛苦,長壽未必幸福,就連地球,人們也不知還能存在多久。
畢竟同為混亂的時代,他的心態多少會成熟冷酷幾分。
但看著那些碎爛掉的肉塊和白骨,顧盼仍舊不禁一個寒顫。
那些“先鋒”攻城的場景,再次轟入了他的腦袋。
“這就是……亂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