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變臉
張庸沒有回答我,我只聽到無邊的黑夜里深沉的嘆息,像是從天而降的閃電,把我的思維劈了個稀巴爛。
我感到天旋地轉(zhuǎn),險些跌倒,于福海從后面抱住了我。
“小、小哥。”于福海的聲音也變得顫抖:“咱們可是好伙伴,你別嚇唬人啊!別忘了我還救過你!”祈求的口氣到后面就變成了指責(zé),他害怕他救過的真的是一只異形生物,這只異形生物殺死了吳闌珊。
張庸的口氣卻一如既往的平靜:“我?guī)銈冏摺!?p> 我想要站穩(wěn)身子,反倒一直把于福海往后面撞,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情急之下,我拼命地喊道:“陳輝!”我們跟張庸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伙伴”,跟他是“好伙伴”的人是陳輝,“張庸到底是怎么回事?!”
陳輝道:“張庸不可能殺死吳闌珊。”
“我沒有殺死她。”張庸這才張口否認(rèn),也可能是因為剛剛明白我在懷疑他殺死吳闌珊。
直到這時,我才感覺稍微好了些,勉強站穩(wěn)身子,張庸又道:“我能帶你們出去。”
我質(zhì)問道:“吳闌珊到底死沒死!”
張庸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他死了。”
“真的嗎?”問出這句話的是陳輝。
“抱歉。”張庸平靜地說道:“她丟下了我,等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上吊自殺了。我把她的尸體帶了回來,綁在木筏上送走了他。”
上吊自殺了?
吳闌珊的精神的確不穩(wěn)定,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她的死法就是上吊自殺。我記得兩年前羅玉堂的隊伍里還有另外一個女性,她也是上吊自殺。
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山澗里那個木筏,你一眼就看出來是穿越伏流留下的。”我問道:“兩年前做木筏穿越伏流離開的人,是不是你?”
“不是我。”張庸又用了很長時間才回答出來,他每次說話,好像都要思考半天,這讓我感覺很不對勁。
我摸出打火機,點著了火,彎下腰放在地上,然后往后退去,道:“你把它撿起來。”
聽不到張庸的腳步聲,但他正在接近。迫于壓力,我們幾個同時往后退,我倒退的時候碰到了陳輝的肩膀,他只是呆呆地站著,并沒有動,像走神了似得,直到我拉了一下他,他才稍稍后退了兩步,這個時候,一個陰影覆蓋了打火機,當(dāng)張庸撿起它時,從黑暗中露出的那張臉,竟讓我有種惡鬼現(xiàn)身的感覺。
真的是張庸。
他沒穿上衣。別說用來綁木筏的內(nèi)襯,連外套都沒穿,就光著一個膀子。
此刻,他距離我們只有幾米的距離。
我印象中的張庸是個很淡然的人,有一種舉重若輕的氣質(zhì)。可現(xiàn)在的他給我的感覺卻像是一口深淵,深沉而又可怕。是因為異形生物的緣故嗎?我一直懷疑他是不是異形生物變成的,現(xiàn)在也是,盡管他已經(jīng)否認(rèn)了。
我竟然心不在焉地回想起在積水坑的時候,張庸擺出來的那副人骨架。他連夜從水里撈出來的,在岸上擺成一個完整的人骨模樣,盡管還缺少了一部分。那個時候,他在想什么呢?
張庸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熟悉中帶著點恐怖的味道。他向我們走來,伸出打火機:“還給你。”
我一下愣住了,一句“你的”沒說出口。
“他不是張庸——!”一個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聲就在下一刻想起。
一時間,我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彎來,下意識地想去搜索那個女人的聲音是從哪里傳來的,我聽得出是吳闌珊。難不成吳闌珊變成鬼了?
“他不是張庸!張庸死了!”吳闌珊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我只覺得心臟都停止了跳動,機械般地轉(zhuǎn)動脖子,流著冷汗,再次看向張庸。他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撅起的嘴角如同鉤子。
“啪”地一聲,打火機滅掉了,我眼前再度變得一片漆黑,現(xiàn)身的“惡鬼”也再次藏進了黑暗里。
子彈上膛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我轉(zhuǎn)身就想跑,可剛轉(zhuǎn)過身,就覺得脖子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有什么東西勾住了我。
是一只手,非常有力的手,一下子就把我勾了回去。
我順勢把腦袋往后面一頂,后腦勺撞在了張庸的下巴上——不,不對,那霸道總裁似得笑容我怎么給忘了呢?那不是羅玉堂天天掛在臉上的面具嗎?
這一撞,張庸的手就松開了,我連滾帶爬地跑回去,緊接著吳闌珊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他不是張庸!張庸已經(jīng)死了!”
那是誰?他不是張庸,是誰?
張庸也變成了異形生物嗎?不,就算張庸被異形生物寄生了,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取代他。
我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只顧往回跑,突然腳底下踩了個空,我沒保持住平衡,一頭扎了下去。我本能地護住臉,可沒想到“噗通”一聲,我一腦袋扎進了水里。
前面竟然是湖泊。是張庸抓我的時候時候帶著我轉(zhuǎn)了個身嗎?我竟然沒有跑回去!
“站穩(wěn)了小老弟!”于福海似乎接住了“我”。
“張庸在水里!”老楊叫喚的同時,我剛站穩(wěn)身體,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砰”地一聲槍響,嚇得我丟了三魂落了七魄,這一槍,分明是朝我開的!
我瞬間起了一身的白毛汗,驚恐地吼道:“在水里的是我!”張庸把我?guī)нM了水里,自己偽裝成了我,混了過去!
“啥?!”王漢尖叫了一聲,我就聽岸上傳來身體碰撞的聲音,在如此黑的情況下,離得稍微遠一點就連個輪廓都看不見,根本就不可能分得清誰是誰。
我在湖里干著急,又不敢爬上去,只能朝他們吼道:“別開槍!散開!都他媽散開!”
一下子,整個世界都沒了聲音,而我身上滴進湖里的水還清晰可聞。我小心翼翼地貓著腰,慢慢往岸上走,同時警惕著周圍的動靜,好在所有人都沒有慌亂,都在靜靜的等待著。只要誰發(fā)出聲音,誰就會受到攻擊。
現(xiàn)在,發(fā)出聲音的只有我,也只有我離張庸最遠。
他肯定聽得到。
走到岸上,我又往旁邊走了兩步,確認(rèn)遠離其他人后,道:“張庸,你也是異形生物嗎?”
張庸沒有回答。
我感覺張庸會來找我,于是一邊往后退,一邊繼續(xù)說道:“什么時候變的?還是說,你其實是羅玉堂?”
想起他露出的笑容,我?guī)缀蹩梢钥隙耍梢惨虼硕X得恐怖。羅玉堂這一次蛻皮,不光是修復(fù)身體的損傷,他將自己的外貌都改變了,變成了張庸的模樣。
這本應(yīng)是不可能的事,然而異形生物的存在,就是一種不可能的事。
“是羅玉堂吧?”我繼續(xù)往后退:“不說話就是默認(rèn)了,你蛻一次皮就能變個人,老子竟然著了你的道!”
一片漆黑中,忽然亮起了光。原本還什么都看不見的我,一下子看清了所有人所在的位置,由于光源在森林里,一個個樹干的陰影將我們分開。我還沒有分清誰是誰,就下意識地看向光源——驚恐地看到遠處一個顫抖的光束,那是手電筒照出來的光。
冷汗再一次從我的毛孔里滲出,混著湖里的水流淌下來。我瞪大了眼睛,那個“張庸”根本就沒朝我走來,而是就站在于福海他們中間,幾乎和老楊臉貼著臉。
狼嘯聲又在死寂的湖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