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舒嘴唇顫抖,不可置信的看著翟曦:“不對,你對我,分明是有情意的,不然你不會任由我出入魔宮,隨意使用這里的東西物件,還將我安頓在你母親生前的宮殿。君上對我,肯定是不一樣的,對吧?”目光近乎懇切。
“看來你的誤會很深啊!”翟曦嘆了一口氣:“怪我,沒有早日與你說明。這么說吧,我會如此對待你,是因為我把你當作家人!”
萊舒的心已經跌到谷底,她想問,是不是因為那個叫佰仟云的女人,是不是因為她回來了,他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和自己說清楚關系,一定是的!可她不能問,如果問了,他承認了,那她就真的沒有余地了。
“家人嗎!”萊舒輕輕說道,忽然展顏一笑:“家人也好,我心悅君上,是我的事。君上既說了對我沒有男女之情,那便沒有吧!君上也不必介意,既然是家人,就該互助互愛,彼此關照不是嗎!唉……說出來,果然心里透徹了許多!”
這下輪到翟曦一愣了,他原以為自己的這番話,這個女人一定會傷心欲絕,要么哭哭泣泣,要么惱羞成怒含恨離去,他心里都做好了準備,如若萊舒負氣回了赤巖,自己定會厚禮向她族家主賠罪道歉。
可他沒想到萊舒會如此反應,倒是叫他意外,這女人,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嬌弱,到像是個豁達之人,如此,便是最好的結果了,不由得心里有些愧疚。
“放心吧,我自會善待你和赤巖一族的!”翟曦說道。
萊舒點點頭,笑著說:“我相信君上是言出必行之人!我族世代魔隱都為魔君效力,不求回報,我自當也會如此,無論君上想要什么,萊舒都會全力以赴的!”
“謝謝你!赤巖一族,與我魔族同氣連枝數十萬年,本就是一家!”翟曦由衷的心存感激,這個家族以前并不起眼,每一代也只是為魔族魔君培育隱衛,平時交集不多,本來隱衛家族,就很少面世,所以翟曦對赤巖隱族并無太多了解,直到天魔之戰后,天君白離率天軍對魔族欲斬盡殺絕,逼至魔宮,殊死一戰,竟然不敵,身負重傷,被魔隱帶回赤巖,才第一次見到這個身居絕壁之地的隱衛家族。
萊舒是赤巖隱族家主之女,傷病期間,便由她照料自己,翟曦為此也心存感激。赤巖家族萊鵬將萊舒送至魔宮,表面上說是照料翟曦傷愈,實則也是看清楚了萊舒的女兒心思,有意撮合。
翟曦心里知道,又不好言明,只能待之以禮,尊重有加的保持距離。
這女子性情溫柔,聰慧賢淑,樣貌端莊秀麗,照說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女子,可無奈翟曦心里,卻無法激起半點波瀾。
在他感覺到自己眉間的生死劫烙印消失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那時的心情用肝腸寸裂來說也不為過,那個女人,竟對自己如此下得去手。
為了帶走附生于她的冥邪,不惜跳下那萬空谷,神形俱裂,魂飛魄散。
到那一刻,她還不忘保全于他,不讓他因為生死劫同歸于盡!這一點,讓翟曦心里既感動,又絕望!
她難道不知道,就算讓他陪她一起死,他一定會眼睛都不眨的嗎?
終究在她心里,他還是那個所謂的朋友吧!所以連與她同生共死,都成了他的奢望。
佰仟云的死,如同一道晴天驚雷,劈得他心里四分五裂,而這都不是最讓他意想不到的。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當他第一時間趕至萬空谷時見到的場景:
那個不染塵埃,一身冷冽不容靠近的銀發玄白身影,比他先一步到達,且未有半分的遲疑猶豫,便縱身跳了下去。
那可是萬空谷,有去無回之地。他竟然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隨她而去。那一刻,翟曦恍然明白,為什么在佰仟云心里,始終無法放下的那個人,原來,是可以為她做到如此地步的!
彼時的自己,想也沒想的飛身抓住了他。至今他也不明白自己當時是什么樣的心里,要全力的將即將跌入萬空谷的炫月拉回。也許是不愿意他們兩生死相隨,也許是不想炫月枉送性命,不知道。
“她或許沒死!你不要沖動!”翟曦記得當時自己這么對炫月說:“也許她尚有殘魂留存,你要是就此去了,莫怪我收集她的殘魂,將她復活。從此我二人雙宿雙棲,你會不會很氣!”
那一刻的炫月,異常的頹然狼狽,哪怕在金水河決戰身負重傷,嘴角流血,依然保留著他如玉如霜,冰冷高潔的姿態。可在萬空谷旁的炫月,卻是銀發散亂,眼神湛藍暗沉,毫無生機,死死的盯著那萬空谷黑色的漩渦,薄唇緊抿,不發一言。
如果說翟曦以前,對這天下之人,皆是輕蔑不屑,入不了眼,那時候的炫月,卻讓他由衷的感覺敬畏,這個看似清冽柔弱的男人,一邊擔起天魔兩界的紛爭,憑一己之力去阻止生靈涂炭,需要多大的胸懷和堅毅,也是這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居然毫不猶豫,追隨生死!
后來的百年,如他所見,那個人徘徊于煞氣逼人的萬空谷,用盡天下法器,去收集佰仟云的殘魂。
無論世人如何議論,紫荊峰如何蕭條,他全然不顧,任憑萬空谷煞氣侵身,傷身損神,直到靈力耗盡,修為盡失,油盡燈枯沒了生息!
翟曦深深的一嘆,終究,自己還是輸了!
天庭天君寢殿。
“你說她去了何處?”天君白離一臉驚訝:“天山冰原?”
“回主君,圣女佰仟云同那位云幕塵靈醫,以及莫煙和凌霧一同去了天山冰原。在下跟蹤進了冰原,一開始還能勉強跟著,可隨著寒氣越發狠厲,再也無法上前一步,便撤了回來,特來稟告主君!”黑衣隱衛跪地拱手答道。
“這莫煙老兒,到底想做什么?”天君蹙眉思索:“他什么時候開始對圣女之事如此上心了?這幾千年來,除了他師兄懷無的事,就沒見過他管過三界的事,懷無一死,他更是閉門不出,如今突然帶了佰仟云去天山,到底……不對,天山,天山,我怎么感覺這個地方聽起來有些熟悉!容我想想!”
地上的黑衣隱衛見天君白離不停的在殿里踱步沉思,也沒說話,依舊跪著。
“炫月!”天君突然驚呼一聲:“那炫月便是生自天山,莫非,炫月沒死?
可三百多年前,我明明親眼見到炫月氣絕了啊!難道,他們將他的神形軀體埋在天山了?那佰仟云前去,是為了祭奠?不……不……佰仟云記憶全失,就算知道炫月是自己的師兄,斷也不會如此勞師動眾的前去,定是有內情!”
天君眉頭深鎖,面色沉重,轉頭對跪地之人說道:“你馬上返回天山冰原入口,就在那里候著,有什么消息,即刻傳信!”
“是!”隱衛領命退去。
天君站在原地沉思了一會,突然起身向御書房走去,那里,放著佰仟云贈與他的滌靈燈。
天宮寢殿的另一邊,一個黑衣隱衛褪去衣衫,露出一身暗綠色夜行服,來到一個女人面前,跪地行禮:“家主!”
穿著雍容華貴的女子臉上難掩怒意:“你還知道我是你家主!”
綠衣男子頭低了一些,不語。
“君上又給了你什么任務?”
“探查圣女佰仟云的行蹤!那女子如今在天山冰原。”
女子哼了一聲:“他是做賊心虛,那佰仟云都已經失憶了,他還如此惴惴不安,整天盯著!”
綠衣男子沒有表情,只顧低頭跪著。
“快起來吧!這里沒有外人,你不必對我行跪拜之禮!現如今,我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叫你做事了!”
地上的男子剛要起來,聽到女子的話,又跪地俯身:“碧泉上下永遠唯家主之命是從!”。
“木光,辛苦你了!”女子起身攙扶起地上的男子:“想不到如今我碧泉一族,儼然淪落成了這天庭的工具!”
“家主言重了!”男子站起身來,望著女子:“我等生死追隨家主,都是心甘情愿的!”
女子長嘆一口氣,對著天際那斑斕的云霞,幽幽的說道:“我碧泉隱族,祖祖輩輩,秉承懲強扶弱的家訓,隱世埋名,俠肝義膽。父親自持孤傲,就連那赤巖隱族歸順魔族,他都嗤之以鼻,不屑一提。沒料到,到我繼任了家主,卻將你們帶入了這三界的紛爭。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當初非要嫁給他,現在也不會受他掣肘,讓你們去做了許多違心之事!”女子的表情復雜,眼中微微泛起淚光:“可這么多年來,他沉迷于修煉,根本無暇顧及我們母子三人。在他心里,最重要的還是他的地位和榮耀,我現在開始慢慢明白。當初,他可以為了我和我家族的力量,毅然決然的拋妻棄子,那以后,在更大的利益面前,他想必也會斷然將我們舍棄吧!”
男子面帶憂郁,看著他的家主,不在如何安慰:“家主放心,若有那么一日,在下一定會舍命護家主和公主,還有小皇子的周全!”
女子表情稍微松了一些,點點頭:“不會有那一日,我會讓我的兒子,繼任天君之位,到那時,我碧泉隱族,也不必再躲躲藏藏的過日子!”
綠衣男子默默點頭。
“君上吩咐之事,你叫其他人去做就好,你是隱衛之首,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親自去完成!”女子突然目光狠厲。
“家主請吩咐!”綠衣男子拱手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