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喬嘉言有點反常。
入冬以來,天氣越來越冷,課間操變成了跑步。
從教學樓走到操場的那段路是最艱難的,因為沒有厚外套御寒。可一旦跑起來,身上穿的毛衣就變得異常厚重。
宋思音雖然像大多數人一樣不喜歡跑操,但好在還能堅持。
可喬嘉言這幾天只跑半圈就累的氣喘吁吁。
本來她們兩個的身高差距是不能站在一拍的,但喬嘉言執意讓她跟旁邊的女孩兒換位。
宋思音站在隊伍的最中間,女生的最后一排,遠遠望去,就像地中海……
宋思音有些摸不著頭腦,邊跑邊問道:“為什么非要我過來啊?”
喬嘉言喘的急促,好看的五官擠到一起,看起來有些痛苦。
“你在我身邊,我覺得安心一點。我總是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喬嘉言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聽得宋思音胸口發悶,有些喘不上氣。
她擔心地說道:“要不我陪你去休息一會兒?”
看著身邊單薄的如同紙片一般的喬嘉言,宋思音有些害怕地拉住了她的手。
涼涼的,像夏天剛從冰箱里拿出的雪糕。
“不行,一天就這么點兒運動時間,我得抓緊減肥。”
宋思音啞然:“你還減肥啊。”
喬嘉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宋思音知道她難受,也不再說話。
白色的霧氣在空曠的操場上空盤旋不散,壓的人直不起腰。
跑完操,宋思音拉著喬嘉言慢吞吞地走在人群后面。
遠遠的,宋思音就看到了白羽晨略顯擔憂的眼神。
宋思音嘆了一口氣,打心底里為他們兩個發愁。
喬嘉言一進教室就趴在桌子上。
下一節是數學課,課前三分鐘同學們就整整齊齊地坐在教室里準備,像等待著死神審判一樣。
李凱踏著上課鈴聲進門。
“喬嘉言,都上課了你怎么還趴著呢?”李凱皺了皺眉,明顯不高興了。
全班倒吸一口涼氣。
“喬嘉言?”
沒有人回應。
她就這么趴在課桌上,一動不動。
李凱發現不對勁后,兩步走到喬嘉言身邊,輕輕推了推她。
“快,把你們班主任和校醫叫來。”
宋思音心下一沉,不顧心頭對李凱的恐懼,沖到了喬嘉言身邊。
害怕是什么感覺?這下宋思音算是徹底感覺到了。
身體像有千斤重,明明身上不停地在出汗,但身體仍舊冰涼。
沒有人敢動她,她就這么靜靜地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直到救護車來,宋思音才看清楚她的臉。
慘白的就像教室里白熾燈發出的光。
李凱和趙明兩人跟著去了醫院,班里頓時炸開了鍋。
“我的天,她怎么了?”
“她會不會……”
宋思音依舊懵懵的,凌霄瀟在一旁不停安慰她。
“喬嘉言有你這樣的朋友可真好。”凌霄瀟單手支著下巴看向窗外,眼睛里盡是羨慕的神色。
宋思音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凌霄瀟笑了笑,問道:“宋思音,如果有一天我也變成這樣了,你會不會也這么害怕啊。”
她說的輕松,甚至語調里有一些戲謔。
“你說什么呢,嘉言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在我心里你們是一樣的。”
凌霄瀟怔了怔,隨后笑著說:“對,我們是朋友。”
“是朋友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瞎說。”
“嗯,以后不說了。”
很多年后,每當宋思音回想起那天上午時,心里都有些隱隱的痛。
一個是為了夢想,拼命節食的喬嘉言;一個是經歷家庭破碎,內心孤獨的凌霄瀟。
她們渴望成功,渴望被他人認可。
可人世間的不如意總是圍繞著她們。
青春就像一杯加了黑糖的拿鐵,只有正在品嘗的人才能體會到其中的苦和甜;那些嘗過的人,他們或許早已忘記了其中的苦,那些尚未品嘗的人,他們卻只能聞到濃郁的芳香。
……
下課鈴聲一響,宋思音就沖到八班。
顧慕宇一眼就看到了她。
“你怎么有空過來?李凱沒拖堂?”
宋思音詫異,他怎么知道我們班上什么課?
這時白羽晨急急跑過來:“剛剛的救護車聲是怎么回事?”
“我正要跟你們說呢,嘉言她生病了,剛剛都暈倒了。”
白羽晨眼睛迅速眨了幾下,仿佛在消化宋思音剛說的那句話。
三人站在風口愣了幾秒,白羽晨突然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突然的宋思音都沒反應過來。
“喂白羽晨,你干什么去。”顧慕宇大聲喊道。
白羽晨頭也不回地向前跑。
顧慕宇嘆了口氣,轉身拿出外套。
“你干嘛去。”
顧慕宇嘆了口氣:“他沒有假條出不了校門。”
宋思音恍然大悟,怎么把這茬給忘了。
真是關心則亂。
宋思音貼在辦公室門口仔細聽著。
“老師,我想請個假。”
“干什么去呀。”
老師溫柔的聲音悠悠傳來,宋思音悄悄探了探頭,嚇出一身雞皮疙瘩。
那個老師她認識,是以前十班的物理老師。
宋思音記得上次她拿著三十八分的物理試卷來找她時,那唱山歌般的高音。
“下節課是美術,我和白羽晨想回家學習物理。”
物理老師微微皺了皺眉,象征性地數落了他幾句:“哎呀,美術音樂啊什么的,該上還是得上的,陶冶一下情操,緊張學習中放松一下嘛。”
說了很多,最后仍然批了假條。
宋思音和顧慕宇拿著假條來到車棚時,看見了正一臉愁容的白羽晨。
“怎么辦啊,假條只有兩張。”宋思音問道。
“你不回去上課確定沒事嗎?”顧慕宇問道。
“沒事。但是趙明現在不在,我不知道該去哪寫假條。”
顧慕宇揉了揉宋思音的頭發,說道:“放心吧,有我在。”
聞言,宋思音那顆躁動不安的心突然安靜了下來。
她笑著點了點頭。
顧慕宇將兩張假條塞給了她,轉身折了回去。
“我再去要一張,你和白羽晨先出去。”
這是剛剛他貼在宋思音耳邊說的話。
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宋思音心里突然有些不舍。
不舍?
這個想法著實嚇了她一跳,趕緊搖了搖頭,跟著白羽晨出了校門。
三人趕到醫院時,已經是放學的時間了。
喬嘉言躺在病床上掛著點滴,喬媽媽一身職業裝坐在床頭替她擦著額頭上的汗珠。
宋思音松了一口氣。
白羽晨站在病房門口,遲遲不敢進門。
趴在病房門口的玻璃窗上再三確認過喬嘉言沒醒。
顧慕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但在推門而入的那一刻,白羽晨還是僵住了。
不僅是他,喬媽媽也僵住了。
白羽晨快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喬嘉言,轉身離開了。
“晨晨……”
晨晨?
宋思音沒想到喬媽媽竟然認識白羽晨。
聽這稱呼,好像還很熟悉……
空氣中彌漫著尷尬。
宋思音和顧慕宇站在門口和病房里的喬媽媽大眼瞪小眼。
“是嘉言同學吧,快進來。”喬媽媽到底氣場穩一些,笑著緩解了尷尬。
宋思音點了點頭:“阿姨好,我們是來看嘉言的。”
“嘉言沒事,就是一直減肥節食,低血糖了。”
宋思音手里拿著喬媽媽遞過來的橘子,捂著胸口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今天早上快嚇死我了。”
“你就是音音吧,我常聽嘉言提起你,說你是她在學校最好的朋友了。”
宋思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客氣地說道:“阿姨過獎了。”
真是個溫柔的人啊,跟喬嘉言真像。
離開病房時,宋思音在心里想著。
顧慕宇卻笑出了聲。
“笑什么。”宋思音縮了縮脖子,覺得有點冷。
顧慕宇將她攬入懷中,樂呵呵地刮了刮她的鼻尖,說道:“我們家思音真是跟長輩打交道的好手啊。”
宋思音仰著頭看他,一臉驕傲:“那是,我可是我們那的長輩殺手。”
“哈哈哈。”
顧慕宇在大街上笑得猖狂,引得周圍路人頻頻回頭。
宋思音紅著臉要捂他的嘴巴。
奈何兩人身高差的太多,宋思音踮起腳只碰到了顧慕宇揚起的下巴。
這是宋思音第一次感覺到他們靠的如此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