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又開,湖畔蟬未眠,恍如昨日友,已然四春秋。
校長在畢業典禮上說道(摘自華中科技大學2010畢業典禮李培根演講《記憶》):
什么是母校?就是那個你一天罵她八遍卻不許別人罵的地方。
我知道,你們還有一些特別的記憶。你們一定記住了“俯臥撐”、“躲貓貓”、“喝開水”,從熱鬧和愚蠢中,你們記憶了正義;你們記住了“打醬油”和“媽媽喊你回家吃飯”,從麻木和好笑中,你們記憶了責任和良知;你們一定記住了姐的狂放,哥的犀利。未來有一天,或許當年的記憶會讓你們問自己,曾經是姐的娛樂,還是哥的寂寞?
16分鐘演講被掌聲打斷30次,全場學子起立高喊:“根叔!根叔!根叔!”很多同學淚灑現場,各大媒體紛紛報道。
演講結束同學們陸續來到學校大門拍畢業照,大家換上學士服,隨著攝影師倒計時三二一,大伙一齊高高拋起學士帽,致敬母校致敬青春。蕭峰用盡力氣一拋,學士帽飛起八丈高,下落時吹起一陣小風,學士帽落在校門口值班室的屋頂下不來了。眼疾手快的蕭峰馬上彎腰撿起巴哥的帽子拔腿就跑,留下一個石化的巴哥,巴哥彎著腰、偏著頭、斜著眼對著空空如也的地面,左看看,右望望,手來回摸索著地面像是人參果鉆地一樣,發出聲驚嘆:“我。。。我。。。去!帽。。。帽。。。。帽。。。啊子,飛。。。飛。。。飛了!”。
蕭峰一溜煙跑到雨晴面前,撥著雨晴學士帽的穗,把撿帽子的事繪聲繪色地表演給雨晴看,兩人笑得合不攏嘴。雨晴拍著蕭峰笑道:“你啊,畢業了還不忘坑隊友,你說巴哥還在石化中嗎?想想就搞笑,哈哈哈”。
蕭峰擦擦眼淚:“沒事,還衣服之前我會去把帽子取下來的,哈哈哈,主要是巴哥太逗了,你是沒見他那著急又說不清話的樣,帽。。。啊子,飛。。。飛了!哈哈哈”。
雨晴抬起雙手給蕭峰看:“九月我就要去空姐集訓了,要求不能涂指甲,你幫我剪了吧”。
蕭峰拉著雨晴纖細的手,很是不舍:“粉粉的多好看,理論上確實達到可以剪的長度,但這多可惜啊”。
雨晴拿出指甲刀遞給蕭峰:“沒事,以后有機會再做嘛”。
咔咔,蕭峰小心翼翼地剪著指甲,盡量保存它的完整性。每剪下一片都小心翼翼地放在腿上。雨晴臉上洋溢著暖陽般的幸福看著蕭峰剪指甲,蕭峰一邊剪一邊還叨咕著:“多好的指甲啊,怪可惜的,下次相見還不知什么時候呢。就像六六一樣,上了小學不用我們接,一年級就布置很多作業,還整興趣班。這孩子,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學習壓力。以后我們的孩子讓他快樂成長就行了,學習成績頂不頂尖,我不在乎,主要培養他的三觀和人品”。
不一會剪好了,蕭峰又打磨光滑吹了吹,在自己手心蹭蹭,確認不刮手滿意地問雨晴:“可還行,雖然是第一次給你剪指甲,但我相信此生沒有最后一次,只有下一次”。
雨晴笑得很溫柔:“蕭大師出手果然非同凡響,您看我這腳指甲也還沒剪呢”。
蕭峰捧起完整的指甲蓋小心翼翼地包好塞兜里:“下次下次,腳指甲又沒圖案,今天我先回去把指甲存好,留個紀念”,說罷起身找小盒子去了。
雨晴回到宿舍,四姐妹圍坐在一起,嘟嘟首先開口了:“林一,今天怎么不直播了?”。
林一淡淡一笑:“直播什么啊,再好好看看你們,明天大家就都分別了,再聚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我進了家直播公司,以后做個職業主播,你們都得來捧場哦”。
Tua合起書本扶了扶眼鏡:“必須的,我會把你的直播間帶到碩士群體,讓他們都愛你”。
嘟嘟今天沒吃薯片,一瓶啤酒一捧瓜子,身后三大行李箱:“姐妹們,明早我就走了,老爸說公司需要我,其實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照樣轉”。
雨晴挨個抱了抱姐妹們,端起啤酒:“來!讓我舉起酒杯,敬最愛的你們,敬共同的青春,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干杯!”。
四姐妹舉杯而碰,仰首而飲,隨后又緊緊地抱成一個圈。四只小腦袋擠在一起,互相勾著彼此的肩,誰也不愿松開,誰也不多說一句,流下兩行溫熱的淚,浸濕了彼此的衣裳。許久,雨晴提議合影留念,兩人站兩人坐,每拍一張少一個人,拍到最后一張只剩雨晴獨自抱著腿蹲坐在角落。。。
四姐妹約定明早都不上鬧鐘,誰先醒誰先走,不得叫醒其他人,因為最后的人要承受最多的傷感與不舍。睡前雨晴給蕭峰發了條微信:明天就要走了,心里難受,空落落的。蕭峰正抱著手機坐床上,看著空蕩蕩的宿舍發呆,叮一聲把他從回憶中驚醒,他馬上回道:乖,有我在,明早我來你們宿舍等你,不會讓你一個人的,好好休息。
第二天的暖陽依舊照在窗簾上,雨晴從夢中醒來,周圍一片寂靜,她有些落寞地看了看四周,突然發現舍友全在蒙頭大睡,傷感中略有一絲溫暖。但雨晴并沒有起,她想再等等,不一會Tua起床了,收拾好行李打開宿舍門,轉身向三姐妹深深鞠躬致謝,隨后輕輕地帶上門。雨晴在被窩里悄悄地看著這一幕,聽著行李箱滑輪遠去的聲音,輕輕地嘆了口氣。
林一漸漸地醒來,坐在床上看看雨晴和嘟嘟,嘆了口氣,悄悄地起身收拾行李。打開宿舍門后,林一抬起雙手向雨晴和嘟嘟飛吻數次,然后舉起雙臂比出一個大大的心,輕輕地帶上門從此遠去。雨晴轉過身對著墻,腦海中浮現出她兩臨行前的告別。
嘟嘟是最后醒的,面包一樣的小胖手揉著眼睛,小聲嘟囔道:“走得就剩倆了,雨晴今天真能睡,平時早就去找蕭峰了”。
嘟嘟笨重地懟著三個行李箱站在門口,她突然伸手想拉雨晴,想再告別一番,不讓雨晴太難受。當手伸到床邊時,她又猶豫了,昨晚大家都約定好不能叫醒彼此。嘟嘟遲緩地打開門,回首望望雨晴,抬腳邁出一步,又回身抬手,可最終沒去拉雨晴。宿舍門關到一半時,嘟嘟突然又打開門看著雨晴,滿眼都是不舍,最終還是輕嘆一聲關起門。樓道傳來行李箱倒地的聲音,和嘟嘟沉重的腳步。此時的雨晴早已淚流滿面,緩緩地蒙頭而泣,被子隨著她的身形上下顫抖著。
不一會,敲門聲把雨晴拉回現實。開門的一剎那,蕭峰面帶微笑抱著一捧玫瑰出現在雨晴面前:“我來接你!我們一起走”。
雨晴先是一愣,隨后奮力撲到蕭峰懷里,緊緊地抱著蕭峰哭得像的孩子。蕭峰雙目凸起眼眶欲裂,嘴嘟得像只老鼠,發出一聲悲鳴:“刺!刺!刺!玫瑰刺!扎我肉了!松!松!松!松。。。”。
雨晴破涕為笑,拉著蕭峰的手:“我看我看,扎哪了,我這在煽情呢,你演什么喜劇啊”。
蕭峰放下玫瑰,嬉皮地笑著:“沒事,我皮厚,再來抱一次唄”。
雨晴臉一紅扭頭啐道:“抱你個頭,臉皮真厚,你怎么進來的啊?”。
蕭峰挺起胸膛一臉得意:“我和咱媽關系好唄,再加上宿舍園區基本走完了,她看我抱著花,聽了我的想法很是感動,就放我進來了唄,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幫你收拾,木麻麻還等著交接宿舍呢”。
木阿姨抱著登記本仔細檢查完宿舍,收了鑰匙,準備關門。就在宿舍門即將關閉那一刻,雨晴突然一把抓住木阿姨關門的手:“麻麻,我。。。。。。”。
木阿姨摸了摸雨晴的頭,又推開宿舍門:“再看看吧,孩子”。
“謝。。謝。。。”雨晴有些哽咽,伸出顫抖的手摸著門,撫著座椅。木阿姨和蕭峰都沒說話,也不催,就這樣靜靜的等著。最后雨晴撫摸著門把手,輕輕把門帶上,轉身對著木阿姨深情一笑:“謝謝麻麻,我們真走了”。
木阿姨再次拉著雨晴的手:“去吧,孩子,畢業分手的很多,你們能如此堅持,我為你們驕傲,結婚的時候告訴我啊,再見了”。
蕭峰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拉著雨晴,兩人頻頻回頭向木阿姨告別,木阿姨一直送到大門口,揮著手看著雨晴他們消失在轉角。木阿姨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宿管室,拿起電話:“喂,老和,兩孩子就這樣畢業了,以后能不能見到都不好說,哎。。。”。
和阿姨安慰道:“別難過,他們心善,會回來看咱兩的。唉,不對,是看你,因為我還能再見一面,哈哈哈哈,他們來了,不說了,回頭聊”。
放下電話,和阿姨打開窗戶,探出頭喊道:“蕭峰,來拿行李,放我這丟了不負責哦”。
蕭峰朝和阿姨揮著手:“麻麻,最后一次了,你會想兒子的!”。
和阿姨推出行李:“走走走!趕緊走,煩死我了一天天的”。
蕭峰拉著和阿姨撒嬌道:“麻麻最疼我了,以后回來看您哦”。
和阿姨將蕭峰他們送出院門,揮揮手:“走吧,走吧,剛才已經告別過了,大男人別婆婆媽媽的”說罷走回宿管室關起門窗,往桌前一坐揣著手。
蕭峰嬉皮一笑:“得嘞,絕對走得頭也不回”。
說罷拉著雨晴和行李,大步流星地走去。和麻麻看著兩人的背影心想:嘿!還真是頭也不回啊,馬上要轉角消失了,這白眼狼!
正當和阿姨碎碎念的時候,蕭峰突然在轉角停住,背對著和阿姨。和阿姨以為怎么了,漸漸地起身打開窗戶想喊一聲問問。蕭峰突然轉身對著和阿姨大喊:“媽。。。!”兩人深深一鞠躬,定格在這一刻。
和阿姨先是一愣,隨后迅速抬起手用力向外揮舞著,好像要把袖套甩飛一般:“唉!走吧!走吧!有空回來坐!”,聲音帶著顫抖。許久,蕭峰直起身,拉著雨晴揮手消失在轉角,留下幾行滑輪轍。和阿姨緩緩地坐回原位,雙眼無神地看著轉角,從老木那剽來的瓜子突然就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