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流淌的光暈卻是黯淡無光的金屬鑄就過程中的副產品,只是提供變化的環境那難以阻攔的損耗。激濺的光頻不斷填滿這里的空洞,而在其中是我承載部分的結構,那超過我想象程度的奇跡之艦。哪怕我清楚上面的一切結構,但是遠遠沒有我用肉眼注視的過程中歡喜,那是我掌握的,那是我渴求的,力量,強大的武器。對待世界的最好工具,除了感觀,就是手中的武器,或許會毀滅什么,但是那是反抗的手段,而反抗是每一個智慧生命誕生之初就掌握的東西。
鑲砌著密布如云的半離子態結構體半環體,不斷維持著半激發態的躍遷行為,在接觸到超光速武器時將會藉由對方帶來的能量重組轉移到其他區域的躍遷通道,但是這并不能完全褪去她們連綿不絕的超光速武器的直接轟擊,當多個超光速武器直擊相同地點時,我會進行區域性的時間扭曲來維持所有彈頭又相對獨立的躍遷軌跡,一旦錯過轉移時機,我就會死。趕制出來的方舟并沒有進行完整的檢測和技術應用,以致于我選擇了直接躍遷鏈接操縱,把我那永不磨滅的意識隨著半離子態的結構體流通而傳導到方舟各處,直接進行操縱,每一絲撕裂結構的痛苦將會傳遞到我的意識之上,我可以直接抹去我作用在意識上的痛苦,甚至利用信息轉換把所有對我不利的信息修改為有利的信息。但是這并不能夠改變我被擊穿后,那部分結構的空缺,與其用臨死前的幸福來麻痹自己,不如極端加大那些對我的痛苦來維持著睜著眼睛的軀體。
我要回去,看著我們人類踏上那條擁有著終點的道路,作為行走在過程中的我,將會做完我必須要去做的一切。
阻礙我的痛苦將會是阻攔命運長河的磐石,把激蕩的波濤導向對我有利的方向。我渡步前進,漆黑的光再次籠罩在方舟的表面,我知道那是半離子態半環體進行坍塌的過程,吸收周圍的大部分能量與半離子態結構體。進行自身的穩定與削弱,用那些遠超自身的場波進行平衡,這是我在部署攔截區就開始測試的科技,當超光速武器穿過在密密麻麻并且釋放大量的半離子態結構體進行探測干擾的前提下進行著測試,當我觀察到那超過我看見的范圍內,群星璀璨的星空之下,依然存在的半扇面。
我就明白我已經贏了,這場戰爭結束了,科技的發展在這種宇宙之間,甚至是這片難以看見盡頭的真理之旅,都是至關重要的。而戰爭科學在文明之間的戰爭中往往超過戰爭藝術與戰爭博弈之間的比重。是科技推動思考,還是思考推動著科技。在渺茫的世界中,都是正確的,而這種正確建立在文明這種基本卻異常可怕的結構之中。
鏈接著方舟平光子通道開始轉移我的意識和大量信息,這將會是我在這里的最后時刻,脫離這個由我自身轉變成囚籠。極端冰冷的黑暗不久前充滿了活躍的半離子態結構體,凝結出來的希望將會是我不斷靠近真理的階梯。
它們現在對我已經失去了意義……
“啟航”。
方舟在它被我塑造出來的起點在瞬間進入了躍遷空間,這將會是很快被她們攔截的行為,而這種攔截將會把我帶離這里,并且可能直面她們的艦隊。在我的探測系統的范圍內,我選擇最為堅硬的阻攔區進行突破,最堅硬的地方,也是最脆弱的。畢竟沒有比其更為堅固的結構了。
我簡直穿過死亡而走到這里的,當我面對這里的星空時,還有她們注視的眼神中,那是詫異與絕望交織的意志。
惰性介質被我打開的只有一個通道,因為我已經沒有資源去打破另一個通道了。在如同暴雨般的水滴穿過我的方舟,雜亂無章的音符激蕩在我的眼前,可以看見的樂曲散發著死亡的氣氛,這是屬于她們的演奏,而我在聆聽著。在暴風中的間隙中依然存在的光暈一閃而逝,卻連綿不絕與那來自我的伴奏一起纏繞迸發。
我正在逆著狂風前行著,無聲的壯麗星海和我的旅途,懸掛在頂點的不是那沙漠中姣潔的月華照耀下散發出銀白色的紗,而是更為美麗的,更為讓我思索的世界。
風漸漸停息,仿佛在迎接我到了,她們那殘余的艦隊停滯住了,她們終于放棄了所有實質上的抵抗,是在等待死亡,還是等待著我。
在舞臺之上,舞者累了。
我也帶來她們的死亡。
她們的艦隊聚集起來,關閉了所有的探測系統,因為我已經不需要探測系統就已經被她們發現,因為我可以透過如同夢幻里彌漫的煙塵,看見她們的輪廓。在以宇宙的范圍來看,這種距離和鑲砌在一起的分子結構沒什么區別。她們要做什么,我開始期待起來,是利用超光速引擎進行最后一搏,還是用她們還沒有顯入的科技或者特殊的結構進行針對我的攻擊。
她們的艦隊環繞在其中一艘艦船的旁邊,如同舊時代的朝圣者般,她們不會崇敬我,她們不會害怕我,她們不會感謝我。
只會看著我,我也看著她們。
一道我能夠理解的交流通訊傳遞到我這邊,我回應了,那久違的問候。
“你好”。
她們陷入了平衡的寂靜,我在這里等待著她們的思索,如同我在等待著未知的希望的等待著。
“你好”。
這恍若普通交談的對話,卻是在我這個人和她們直接進行著我認為的戰爭中,第一次雙方的交流。是她們的文化所致的問候,還是又一種從哲學上的攻擊。即使現在的我占據了現階段的絕對優勢,我也必須要以最高警惕來面對她們。
“你是為何要如此?”我曾經研究過她們的單體生物體的思維邏輯和計算量,
即使她們的類量子生物科技遠遠超過我現有對其相似方向的研究,依然無法在短暫的時間里完全理解并表述語言中更加深層的意識。而我卻在這短短的話語中感覺到漢語中深層的意味。
“為了我們的文明,為了真理。”我直接明確了我的目標,直白的言語遠比遮掩的曲折更為可怕。
“和我們有何直觀的聯系。”她們稍微停頓了一剎那,這段時間應該是她們進行思維交流的過程,五百二十七毫秒,這也許是她們進行單體生物個體之間邏輯思維交換的時間。我不確定,其中的過程依然充滿著未知,但是那概括已經顯入出來。
“這一切只需要我們文明存在,不需要其他。”我記錄著她們的反應范圍和邏輯路線趨向,進行著試探。
“那永遠不會實現的,世界太大了,太大了。你們文明選擇的道路很難走,很難走。”
她們感到詫異,她們的戰爭,那場被我介入的戰爭,現在在我的心中的價值被削弱了。
“你們文明為何如此?”
她們一再追問著,她們好像略微了解了我一個人的意思了,只是不想去想,卻依然問我。靜怡的世界被投入了一顆堅石,濺起的波瀾不斷擴散著,她們要死了,在交談的過程中,我布置了能夠輕易地終結她們這批艦隊的工具,那是串聯起來的被磨平的場波。利刃依然存在,只是被它們丟棄了,現在的我只需要撿起來,撫平把劍上的塵土,并且賦予它我帶來的力,創造出我想要的效果。
“為了我們”。我做出了我認為的回答,這是絕對正確的回答。
我在這里截斷了一片信息,我無法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因為這不僅是由近百種邏輯鎖封閉的信息鏈,并且是由我初步了解的語言,用另一種表述,是一段故事,她們知道的故事。
我已經無法在去翻找她們的信息庫來尋找著未知的故事,她們已經做出了選擇。壯麗的輝煌,希望能夠一并帶走我的歸途。她們慢了,她們快了,這使她們的失去了與我對話的存在,以光速飛濺起來的可怕碎片僅僅只是這場自我犧牲帶來的零散傷害,更多的破壞發生在我能夠看見的地方。迸發出來的超光速環與內側躍遷通道相互作用,撕裂開我早早設下的結構,沖刷著我的外表。但是這并不能夠對我造成確切的影響,甚至于我根本沒有移動我的相對位置。她們決死的反抗并沒有在宇宙中創造出什么,也沒有毀滅什么,只是在我所限制的范圍內,綻放出她們的意志之花。
我并不在意,而是略過她們的余暉,把目光望向了那璀璨奪目的幻華間那依然存在著結構的殘骸。我看得很清楚,那是在余波籠罩下的球,在我的可視光范圍內的灰白色的球,孤獨決然在她們創造出的終曲中停下的唯一。
半離子態結構體的影子消散了,那個球也發出了我依然能夠理解的通訊,我連接上它。聆聽著她的述說,那恍若翠鳥般清脆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使我想起在這種聲音下,與其相稱的清爽的春天下渡步的小徑。或許我曾經在這條路上走過,但是我忘了。
“標號,你擁有著思維,我能夠感受到你在無感的言語中,那個你。”
黎明停滯了,鳥兒卻依然為自己鳴叫著。
“我的孩子們拼盡所有也無法對你造成確切的傷害,真是可憐的孩子們。被仇恨與執著牽引著,卻無力改變。”我開始收攏在其過程中誕生出來的信息,這些信息將是我更加深入了解超光速航行系統和其根本的階梯,那個球依然在說著。
“加卡森樹.多蘭維。這是在這里,這時,你面前的我,代表的表述。”
我在這時知道了她的名字,那個依然存在在我面前的結構內,那個單體生命個體。
“我切斷了除你之外的一切聯系,不必擔心在這段時間里會有任何其他的意義介入我們之間的交流。”
我暫時沒有真正理會她的述說,在撿拾痕跡時,得到的信息正在被我完善整合起來,我開始準備離開這里的準備。我計算了下時間,或許我能夠在這段時間里,聆聽著她的言語,畢竟我沒有真正了解她們,而她們的文化也是修補通向真理的橋梁的基板。
“在你發了的字典里我們發現了許多關于情感的詞匯,并且擁有著合理的意思表達,你擁有著思想,按照你們的言語來表述的就是你是一顆擁有著靈魂的星球,當我遇到靈魂這個詞匯時,我就迷戀上了其中的簡潔。完整的概括了我們相對獨立個體直接的獨特性。”
她的言語漸漸加快,即使這種加速并不明顯,或許是收到了我發出的字典那略微描述的言語的影響,我甚至能夠透過由她們的標準頻率交流下的八位交換碼組成的語言的感情。
“我恨你,這是我首先要說明的,這或許與你的邏輯有些出路,但是在你壯麗的身軀之下,我也要爭取著我們文明至高無上的追憶。是你用引力武器撕碎了我們的星球,在想要逃離的第七號艦船上就是我的一切,我的全部。所以我們憑借著這些軀體,向你進行攻擊。”
我能夠感受到她的情感在被她壓迫著,有些曲折的音調中,婉轉扭曲。
“我的生命歷程將要在這里熄滅,我不后悔,這里的孩子們與我都不會后悔。因為我們的文明還在,有著無數的我,與我相似的,都是我。我所堅守的將會介由物質與信息的傳遞而到達她們應該回到的地方。哪怕那里已是一片虛無,因為我們的意志一直在我的靈魂中束縛著我。”
我輕聲回答到“那不是束縛,那是我存在的意義。”
她笑了起來,是因為聽到了我的聲音,表面她的等待有了些許收獲。
“意識是憑借著物質與能量維持著的信息,擁有著自己的意識是我們文明最基本的個體分割的基礎。你的文明或許不知道這樣的感受,那是在虛假的世界里抗爭著對我來講也不知道有和意義的事情。由核支分裂出來的我們,每一個孩子,每一個我,在本質上都是不同的,也是我也是忘卻那由我創造出的孩子,第一次存在時的感受,大概是興奮的感覺,我在那時得到了許多稚嫩的意識。孩子們以我從未見過的姿態去了解這個世界,去接觸,去感受。用你的話語中,那就是母愛的感覺。”
她訴說著她的誕生,和她的孩子們的誕生。與植物的分裂生長很相似的繁殖方式,這真是讓我感到新奇,因為她們在許多方向上都是不同的,不管從物質結構上,還是思想意識上。而這種斷層比動物與植物之間的界限更為尖銳,我的初步判斷完全錯誤了。針對她們的思想打擊卻在這里開始完善,畢竟對方有著漸漸清晰的文明結構,沒有一個文明結構能夠適應這個世界的一切。但是她依然在說著,仿佛在自言自語。
“你與我們很相似,太過于相似了。這是從靈魂上穿了的共鳴,而這種共鳴會使得我們更加貼近,畢竟在這個世界中,我們之間的接觸就是奇跡,比海波花上發生自身的枯萎的機率還有低的多。”
我已經做完最初的部署,那些犧牲品的死亡已經消散殆盡,或許只有我還記得她們,而我面對的她好像已經把她們忘了。真是可悲的生命歷程,但是這些與我無關,我已經對于她們已經十分尊重了,那是基于生命根本的尊重,使她們回歸無序。之前那縈繞在我的方舟周圍的超越光的光,與那濺入深譚的波紋就是展現在我面前的,那渺小的意義,僅此而已。
那我又會以何等姿態去面對著我無力抵抗的結構,是跪下,是站起,是奔跑,是停滯。好像,也沒有任何意義。畢竟,被它們記得并沒有用,不記得也無礙。這就是我,只要我還在繼續存在,那就足夠了。
“連接我們之間的交流如同跨越無盡距離的橋梁,在貫通兩岸之間時,也超越了阻礙交流的海洋,橋超越了距離。”
她好像有些感慨,但是很快就被她所隱藏起來了。那是她所經歷過的事物帶給她的價值,還是另一種更高層次的體現。我很難去理解,相差的距離太遠,即使用橋梁也難以聯系,畢竟,橋梁也會被海水浸泡,被狂風施虐,最終被兩岸的人所拋棄,化為自然的一部分,單純的一部分。
“星空太過于遼闊了,以致于我們對那超越極限的世界感到害怕,所以我們不得不選擇安慰,而力量則是我們最大的安慰。你也是如此吧?才能如此。那么你會害怕嗎?”
她真是第一次提到了我一直回避的問題,我決定要去回復她。真理的道路并沒有使我真正得到了永恒的快樂,只有在往前一點時那洞穿未知的過程中,才能感受到真理的脈搏,清晰卻異常寒冷。理性往往是殘酷下形成的,這種殘酷來源于自身的存在,來源于宇宙中那一直存在的結構。在我的理解中,沒有什么能夠比宇宙更為理智,容納著難以描述的生命和廣闊無垠的星空,卻依然沒有讓我感到到宇宙的沖動。宇宙才是真正的上帝,絕對公平的裁決者。
“它應該害怕我,因為我是人類。”
她停滯了一段很長的時間,我不會等待著她。我收集到的信息已經整合完畢,壓縮成為我也必須要理解的信息集,這些信息將會是我再次進行大規模研究過程中的催化劑,使得我的科技結構更加充實與延伸。
她的信息依然傳遞到我這里了。
“為什么?”
“世界很小,很小的。只要你還在繼續前行,隨便任何一個方向,隨便一條道路。你就會感到世界太小了。”
“什么道理都是無盡的,什么道理都是無限的。兩個無限相互抵消當然會使得平衡,但是你是如何把渺小的一方放在世界之上的?”
她的語言有些顫抖,并且伴隨著我未知的變化,類似于她們的交流方式的部分變化,追問到。我開始覺得她有趣起來,在她們的社會投影中,她不過只是極為脆弱的一環,但是就是這種極易破碎的方向卻把答案掩蓋起來,那是破碎的余暉,用難以描述的方式進行著無畏的抗衡,面對著我,面對著她。
“那是一段時光的結果,也是我們自身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