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被掀開的一瞬間,李昀大驚失色!車內的任笙歌竟然已經消失不見,成了個睡眼惺忪的美人,正迷迷瞪瞪地睜著眼瞧他。
還未等他說出第二句話來,那美人裹著錦被從車中骨碌碌滾出,落到地上。只聽得她“哎喲”了一聲,慢慢抬起頭,露出張欺霜賽雪的嬌顏。
“李昀,你好大的膽,連我都不放過!”
老林定睛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那地上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清鑒宮中最得寵的任貴妃!他在宮中行走多年,見過貴妃幾面,雖然不敢直視,不過看到了總還是認識的。
“參見貴妃娘娘!”一群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老林覷個空子給心腹使了個眼色,那護衛會意,跑進宮去找明光帝身邊服侍的內監討主意。
“還不快將他拿下!”
任貴妃嬌叱一聲,把李昀嚇得一個激靈。他回過神來,見那嬌滴滴的女子仍在地上坐著,渾身包在錦被中,雖是在宮墻的陰影下,卻也熱得香汗淋漓。
“貴妃娘娘請先站起來成不成?我也不知道您什么時候鉆到我車子里去了,我今日分明是帶了笙歌……良媛啊!”
“李昀,不要欺人太甚!”任貴妃又羞又恨,怒罵道,“我好好地在宮中午休,一覺醒來卻到了你的車上。要不是老林盡忠職守,還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侮辱!”說到激動之處時,她憤然伸手指著李昀,不覺間錦被下滑,露出一截玉藕般的手臂。
原來任貴妃身上僅穿著件淺綠色的薄綃,怪不得萬萬不敢從被中出來。見她手忙腳亂地拉被子,護衛們紛紛轉過身不敢再看,眼睛卻偷瞄著太子,心道如此香艷的美人,難怪他冒死也想一親芳澤。只是現下卻不好收場,縱然李昀貴為太子,但侵占陛下愛姬這樣的罪名怕也是承受不住。
李昀這時候哪里還敢有半點旖旎心思。他只覺得好像有一張網鋪天蓋地地罩了下來,下一刻就會將他捆縛在其中。他知道如果這件事坐實的話,他會身敗名裂,往年苦心經營將付之東流。
可他實在是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昨晚歇在任笙歌的院子里,今早起來時,懷中嬌滴滴的小人兒好像水一般廝纏著,不讓他走。
李昀極少看到她如此妖嬈的一面。自從進府以來,她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好像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得寵。李昀納悶之下多少起了點犯賤的心思,他不在意身邊有多少女人,但很在意女人們是不是仰望他。任笙歌越是對他愛答不理,他越是希望將她收得心服口服。
所以這天任笙歌的表現實在是戳到了他的癢處,往常十分的嬌艷在這一刻放大到了十二分。但時辰實在是不早了,于是荒唐念頭一起,他干脆抱著任笙歌上了馬車。
李昀站在烈日下,好像被曬暈了一般,腦中一片混沌。他從鳳儀宮中出來后還與任笙歌在車內胡鬧了許久,誰知道不過這么一眨眼的功夫,被子沒變,美人卻變了!
他瘋了似的鉆入車中,掀開所有錦墊,連裝小點心的箱子都打翻看了一遍。燭臺兒也嚇得快傻了,車頂車底地找,生怕漏過一絲破綻。
可任笙歌就是不見了,連點影子都沒有。李昀甚至懷疑自己出了幻覺:方才與他在車內親熱的,難道真的是任貴妃?是不是出鳳儀宮時車內就換了人?畢竟她們是親姐妹,本就有點相像。
他搖了搖頭,他是曾經覬覦過這位國色天香的庶母,但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把色心放在她的身上。
“怎么辦?”
他平常身邊圍繞著一堆謀士,但這時候卻一個都沒有。
沒人幫他出謀劃策,護衛隊已經有人進去通知父皇了,他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他知道,父皇再是不好女色,任貴妃終究是他寵愛了許多年的嬪妃,還生了個玲瓏可愛的女兒。
他很清楚,父皇本就厭惡他在女色上不收斂,今日之事說得清也好,說不清也罷,可能都不是太重要了。
燭臺兒見勢不妙,偷偷地往宮門內溜去,打算找鳳儀宮求救:為今之計,能救太子的只有皇后娘娘了。
老林偏過頭假裝什么都沒看見。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誰知道太子是不是一定會倒呢?不過為防萬一,他還是命人把李昀圍了起來。他太子也往宮內去了,到時候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燭臺兒離開不久后,明光帝身邊的總管宦官楊起萃便出來了。李昀忙扯開了嗓子喊道:“楊大監救我!”
“太子莫慌,陛下已經知道了此事。陛下有旨,宣太子與貴妃娘娘去御前對質!”
老林行了個禮,把身子拱成了老蝦米,道:“楊大監,娘娘這樣如何行走?”
“蠢貨,這就難倒你了么?”楊起萃探頭往宮門內招呼了一聲,一乘軟轎并幾名宮女在任貴妃跟前停下。任貴妃被攔在一張密實的幔子里面,另有宮女取了一應衣裳脂粉首飾,魚貫而入。
那邊李昀早已在楊起萃的吩咐下被護衛們客客氣氣地送到了御書房,任貴妃梳妝完畢也隨后趕到。
停在宮門外的太子車駕動了動,護衛中走出個人來。只見他朝著老林點點頭,坐在車轅上將馬車趕過了碧水河。
水澄如鏡,映出車窗邊一張眉目精致的俏臉。須臾,只見她放下簾子,悠悠嘆了口氣道:“我幫你們做了這么樁大事,有些東西你們能忘了嗎?”
“良媛娘娘說什么呢,您哪里是在幫我們呢?您不是在幫您自己嗎?”
任笙歌沉默了會兒,道:“我是討厭他,可也沒打算讓他死。不過我知道從我進了城墻內的那扇暗門開始,我就下不了你們的賊船了。”
“太子不會死的。”車夫望著遠處寬敞的街道,林立的屋宇。再猛烈的陽光都照不到那些陰暗的角落,總會有人在看不到的地方操縱別人的命運。
任笙歌轉了轉眼珠,又問道:“其實我很疑惑,你們是怎么說動我長姐的?宮門口上演這么一出,雖然李昀并沒占到實質上的便宜,但陛下如果當了真,往后看到她便會覺得惡心吧?”
“也許貴妃娘娘并不打算在陛下身邊伺候一輩子呢?”
任笙歌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訥訥道:“陛下春秋正盛......難道......”
車夫笑了笑,不再說話。任笙歌也覺得自己問得逾越了,很多事知道未必是好事,于是閉了嘴不再多說。
太子府距離清鑒宮不遠,馬車進了院子,車夫突然又道:“良媛娘娘不怕太子回府拿你問罪嗎?”
“先生這話就好笑了,難道不該我問你嗎?”任笙歌在侍女扶持下走下馬車,回眸笑道,“貴主人連這點后招都沒有,你放心跟著他?”
“果然是貴妃的親妹妹!”車夫失笑,隨即快步走到她身邊道,“太子短時間內回不了太子府,娘娘若是不放心的話,不如這會兒就跟著我去安王府。”
太子府的車馬院中這會兒人雖不多,但也有幾個坐在屋檐下打盹,還有在喂草料的。沒人對多了個陌生人感到意外,也沒人上來問太子和燭臺兒去哪了。任笙歌知道安王的人如此肆無忌憚是因為府中上下早已被滲透,即便她厭惡李昀,心里也忍不住替他感到心寒。
“那倒不必,我相信你們的能力。”任笙歌停步,突然啟齒笑了起來。車夫但覺眼前一花,好像陽光下瞬時綻開了千萬朵牡丹,每一朵都閃著璀璨的光,晃得人眼冒金星。
“麻煩你轉告安王,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多余的主意就不要打了。”
這個車夫是安王身邊的近人,豈會不知道當初安王多叮囑一句的意思。雖然他的主子并不如李昀好色,但如任笙歌這樣的美人,天下男子約莫都會趨之若鶩,除非是燭臺兒那種沒根的。
見被識破,車夫尷尬地笑了笑,退后一步:“一切遵照良媛娘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