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鳳拂櫻眼里有痛色,有驚懼之色,與其他侍女守候在一邊的嫣然雪更是震驚非常!
嫣然雪眼中神色開始變得極其不自然,不禁喃喃出口:“冬獵的對象怎么會……怎么會是人……”
本來嫣然雪與鳳拂櫻都以為那是狼!怎能料想到陸安拉弓射中的是一個披著狼皮的人的頭顱!在射中的時候,那個人一仰身發出痛苦的哀嚎,隨著動作身上不知是披著還是綁著的狼皮掉了,露出被金箭射中的鮮血淋漓的人的頭顱!
陸安卻笑的暢快!一門心思全部投入在了冬獵上比賽上,直說道:“哈哈,哈哈,射中了!我射中了,此回我的箭術有長進!”
其他立在遠處的侍女對此現象卻是見怪不怪,其中一位侍女淡淡道:“冬獵對象是人才正常,他們都是貧民窟那邊最低階級的人種,留下來不僅沒用更是浪費糧食,能作為貴族子弟的射殺得玩物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嫣然雪低聲蹙眉道:“這樣未免太過殘忍了。”
那侍女像是聽到什么搞笑的事情樣,表情很奇怪的看向嫣然雪,那表情明明似乎再說“你是不是東陸的子民?”
另一個侍女低聲道:“你是怎么回事呀,你可不要在東陸可憐那些下賤人,而且他們是自愿成為玩物換取食物的!”
“什么叫做自愿成為玩物換取食物?”嫣然雪萬分疑惑低聲問道。
侍女答:“這次冬獵于少尉準備了很多食物埋在沙土中,并告訴那些低階賤民在貴族射殺他們之前找到的食物都算自己的,死后可以差人帶給自己妻兒老小,命大沒死成的人,也可以帶回找到的食物,那些人二話不說答應了,于少尉可謂是較武堂的人中之龍,此舉已經是宅心仁厚了。”
嫣然雪聽的神情越發不自然,眉頭也蹙的更深了,口中不禁重復侍女最后運用的兩個詞語,且是用反問句的語氣說的:“人中之龍?宅心仁厚?!!”她甚至懷疑眼前的侍女沒讀過書,在亂用成語。
“對呀!還要于少尉如何?做事詢問了對方意愿,這是極大地尊重那些賤民了,還給補償,那么多豐富的食物。這簡直是做善事,他們平時哪里能吃上那么好的食物?再說了,天下也沒有不勞而獲的好事啊,反正,我不管別人怎樣,于少尉是我心中的偶像。”
嫣然雪瞬間無話可說,這一番歪理是這么的義正詞嚴,毫無瑕疵一般。
嫣然雪最后禁不住問道:“你家境很好嗎?”
侍女小聲回答:“我是李氏貴族世家的主母的堂妹的舅爺家的兒媳婦的大表哥家的女兒。”
嫣然雪無語:“…”
然后看著侍女甲很是驕傲的神情,又問侍女乙:“你,也和她一樣嗎?”
侍女乙悄聲道:“我才沒那么復雜。”
嫣然雪放心了,但侍女乙接下來的話讓她更加無語了。
侍女乙低聲補充道:“我爹是藁城的最大商戶,我家不愁錢。我的愿望是嫁給較武堂的薛冰公子。”說完一臉女子特有的嬌羞模樣。
侍女丙小聲嗔怪道:“你們到底有沒有遠大志向啊,要嫁也是嫁鳳太傅那種貌勝潘安,滿腹經綸的溫雅公子啊。”
侍女甲贊同:“也是!鳳太傅真的是太好看啦,只是……”侍女甲那只是后面沒說出來,然而嫣然雪已經了然所指。侍女隨即補充道:“其實薛公子也很帥氣的。”
她們這邊的侍女低聲的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話,沒人管束。畢竟干完活,貴族子弟此刻也玩的興致勃勃,且全部心思都在冬獵上。
“……”然而嫣然雪沒有再聽下去的興趣,這是美男議論大會,她已經理解了,但凡能夠入帝都做侍女不是某某貴族世家得表親,并且還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那種,要么就是什么什么財大氣粗商戶的女兒。總之但凡有一點點關系或者有一點錢財的都是貴氣的人。書是絕對讀的有,但多與少,讀的什么樣的書就不知道了。而且很多侍女或者商戶的女兒等,都是無比崇拜較武堂的青年,就跟中毒一樣,可以用不可救藥來形容癡迷狀態。
多么殘酷現實又奢靡腐朽的帝都,嫣然雪搖頭最后沉默了。
但還是被于仲亭拍手聲與笑聲吸引過去,因為對方實在是表現的很高興,而且城樓那一邊特別熱鬧。嫣然雪覺得兩邊都無聊,那隨便看那一邊也無所謂了,好歹射箭的那邊還有個鳳拂櫻,至少在她看來算是一種不同于其他人的存在,讓人在殘酷冷情的東陸有幾分溫暖的感覺。
于仲亭邊笑邊夸獎道:“不錯!陸兄箭術還真有百步穿楊之風!”
于延傅摸摸山羊胡子道:“才三箭而已,還剩七箭啊。”話中意思是不一定每一箭都中,現在夸獎還為時過早。
另外南宮錦自個兒在一邊自顧自地搭了三支箭,不見過多表情,手一放,輕輕松松三人倒地!
陸安看了看,收回目光,也不曉得是嫉妒對方還是什么,冷哼道:“等著看吧!本次冬獵小爺我志在必得,于少尉你可不要讓著我。”
于仲亭笑道:“陸兄,那我就獻丑了!”說完搭箭拉滿弓,瞄準了前方,弓咯咯作響。
鳳拂櫻看著于仲亭手中蓄勢待發的弓箭,嫣然雪也看著那咯咯作響的弓箭,再看看那些被射殺死去的人,還有哪些依舊匍匐在地披著狼皮的人群,現在知道那些人原來是在地里找吃的食物!
為了吃一頓飽飯情愿就死成為貴族門閥娛樂的對象嗎?
到底是什么樣的情況讓他們甘愿被玩弄?對死亡都沒有恐懼了?
人的生命竟如此卑微麼?貴族如此殘酷,蔑視玩弄生命于股掌之中嗎?還把這種血腥的惡趣味奉為什么宅心仁厚.......一想到這些,她的手不知不覺握成拳頭。
于仲亭的金箭終于如一道赤色光影飛了出去,竟然是一箭射穿雙人!
于仲亭一笑,似乎很滿意,收弓,目光轉向鳳拂櫻道:“鳳兄啊,該你了!”
陸安笑著給于仲亭豎了個大拇指,意思是贊賞,很不錯。
鳳拂櫻舉起弓箭,猶豫不決。
薛萊郢靜靜看著他,于延傅立在一邊干著急,著急的事不過是金縷紫綃衣,如果他懂得箭術,他早就上了。于仲亭依舊笑的別有用心,嫣然雪也在遠處看著他。
最后于仲亭見對方遲遲不放箭道:“鳳兄莫非吝嗇不想讓我等見識箭術嗎?”眼神中總有一種看好戲的神情。
鳳拂櫻臉上沒有了笑容,但也沒有怒氣,只是淡淡道:“對于連躲避技能都沒有的獵物,我實在沒有興趣。沒有更富有挑戰性的環節了嗎?”
那些人的確沒有躲避,因為都在忙著掏沙土里埋的食物,在那些所謂的下賤人心里,就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多拿點食物,留給自己的妻兒老小,有的甚至自己找到了當場就吃了,再看到別人掏的多,一不做二不休,動手開始搶奪別人懷里的食物!并沒有一個人想要逃離這片人間地獄。
陸安此刻翻了個白眼,雖然對方在逐月樓算是救過自己,但那又如何,想他堂堂陸少居然在一個女人手上栽到了一回,那么狼狽,還剛好被鳳拂櫻發現。實在是讓他覺得太丟面子,光想起這些就心情不佳,于是也想著損損對方也好。于是嗤笑說道:“你直接說距離太遙遠,你沒把握更好聽一點咯。”
看著城樓邊吹的風拂過鳳拂櫻的面龐,墨發縷縷飛揚中他只是笑笑沒有反駁。依他推斷,陸安應該是覺得面子上過意不去。所以他也就聽聽不置可否。
只有不遠處的嫣然雪明白鳳拂櫻這句話的真正意思。由于她是習武之人,所以聽覺也比普通的女子要好得多,聽到這句話的她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極淡極淡的微笑。可能連她自己都不察覺。
陸安目光透出不悅,看樣子是不屑跟鳳拂櫻交流,然后又是一箭射出,人群中又一人倒在血泊中。
于仲亭此刻搭箭一支,瞄準了一處,手一松,箭依舊呈現一種赤紅色流星細胞穿破空氣阻礙直襲一個懷孕的婦女!
嫣然雪下意識拔下自己頭上的釵子,手下暗動結力便擲了出去,兩種力量相擊,那箭被撞的一偏,居然沒有射中那婦女!
于仲亭以為自己射偏了,氣的再搭一箭!
鳳拂櫻此刻說話了:“于少尉,較武堂成績不計算在此次冬獵中,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獵物,你依然這么感興趣麼?”
于仲亭停下手中動作,陰陽怪氣地道:“呵,鳳太傅還是擔心自己吧。這第一關你可一支箭都還沒射出吶!”說完根本不管鳳拂櫻說的話,直接射了出去。
于仲亭心里是懷恨的,嫣然雪在不遠處都能夠感覺到于仲亭言語中的針對。
于延傅一邊都看的著急,又不好直接說什么,這次是一個絕對的好機會。帝都冬獵規矩,誰出的獎賞,誰就不能再計成績,所以冬獵也是東陸唯一的公平!至于怎么來的,好像是初代皇帝與他朋友定下一場公平競爭,具體是什么情況因為年代久遠也忘記了。于延傅不明白,鳳拂櫻究竟在猶豫什么。
最后于延傅心中著急,表面平靜說道:“鳳太傅,你就不想看看那金縷紫綃衣嗎?”
鳳拂櫻微愣,于延傅這句話是提醒他別忘君主交代的事情。看著那些貴族世家們手中箭都只剩了兩三支,嘆,不欲染是與非,世事總相違。心中再多不忍,這一場爭斗也必須狠下心,他心下已明了,這是于仲亭早就設計好了的,他越要護的東西,對方偏要摧毀。這一場冬獵,一開始就是于仲亭針對自己的。
就算自己向于延傅表明一切也無用,冬獵一旦開啟,怎能由一人一言改變?退一萬步講,即使可以改變,于延傅還是會包庇自己親生兒子,斷不會為了這種在東陸屬于極其微不足道的事情指責于仲亭,而自己又受君主相托,不能忘卻任務,也不能眼睜睜看更大的悲劇發生,趁著還能挽回,他必須狠下心腸,不然就是更大的殘忍!
于是他緩緩拿起箭,神色帶著無奈與哀傷,心道:“對不住!世事無奈,望來世你們莫要再生活在帝都這個地方。”
眸低帶著歉意,終究對準那些匍匐在地披著狼皮的人們,一箭射向遠處!
那箭身帶著力量化作一道赤紅色流星一樣破開空氣阻力,一個迂回已穿透四人身軀!!!
頓時血色如雨帶著刺鼻的腥味傾灑土地,四人倒地,其中就有嫣然雪暗中護下的那個孕婦!那個孕婦手中依然緊緊攥著一包食物,連死都不肯放手。
鳳拂櫻放下手中弓箭,神色表面沒有任何異樣,但另一只藏在袖中手正緩緩收緊。此刻的他,沒有去看嫣然雪,因為自己心中有一種承諾不能兌現的愧疚。如果現在去看嫣然雪,她也只會是一種鄙視厭惡的神色吧。
于仲亭很滿意鳳拂櫻現在這個樣子,唇邊漾著笑,那神情是一種計謀得逞的快感,心道:“鳳拂櫻,你從得罪我的那刻起,就注定后悔莫及。我好不容易就要殺了那臭小子滅口了,你卻救了他。我于仲亭可從來都是有怨報怨的人,你不是喜歡維護賤民麼?我就讓你親手滅除你想護下的東西。看你措手不及又無可奈何的感覺,會讓我有一種打壓得到勝利的快感,這就是得罪我于仲亭的下場,別急,好戲還在后面呢!”